話剛到這兒,她麵上的燦笑驟然而減,一雙眼,也怯怯期盼的朝鳳瑤望著。
鳳瑤垂眸觀她,嗓音平緩,“悅兒有話,直說便是。”
這話一出,女童似是有些放心了,略微怯怯的拉了鳳瑤衣角,小心翼翼的道:“娘親你,可否讓人在悅兒以前娘親的墳頭栽上這種紫花,悅兒有次聽王府的有個側妃說,世上之花,就皇宮禦花園的花兒最是富貴精美,是以,是以悅兒也想讓娘親的墳頭開滿富貴的花,便是娘親她看不到悅兒大紅大紫,也便是娘親從不曾經曆過大紅大紫,但悅兒也想她每天醒來,都能看到大紅大紫的花。”
怯怯的嗓音,卑微十足,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樣,無疑像是放下了所有的燦然與討好,竟這般極為真實,甚至真誠怯弱的將本來的自己展露了出來。
這話入耳,鳳瑤瞳孔一顫,一時之間,心底也略微的僵然心酸。
該是要何等的勇氣,小小年紀才會去肆意燦然的討好別人,又該是何等的堅強,才能如此,一心一意的討好著,生活著。
又或許,這女童此番入宮,便正是為了宮中禦花園的花而來,隻因,心中夙願已久,小小年紀,也願去堅強的完成心願。
越想,思緒越發的幽遠,鳳瑤靜靜觀她,並未回話。
女童突然有些緊張,低低而道:“宮中的花,應該很貴的。娘親若是不同意悅兒之意,悅兒也不會怪娘親的。畢竟,將那麼貴那麼好的花栽在墳頭,的確破費的。”
怯怯的嗓音,再度增了幾許討好。然而若是細聽,卻也不難聽出其中夾雜的幾許掩飾不住的失落。
鳳瑤稍稍伸手,將她攬在懷裏,溫和而道:“花草之物,若能栽種在適宜之地,定比栽在這禦花園內還美。既是悅兒的娘親也喜歡這種紫花,本宮,便讓人將這種紫花栽在你娘親的墳頭可好?”
這話一出,女童突然將頭埋在她懷裏,整個人稍稍而僵,不說話了。
鳳瑤稍稍伸手,撫了撫她的腦袋,正要繼續而言,不料突然之間,女童身子,竟稍稍的發起顫來。
哭了?
鳳瑤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瞳孔微縮,再不言話。
本是撫著她腦袋的手,此際,也稍稍平緩而挪,抱住了女童的整個瘦削身子。
脆弱的孩童,著實令人心酸憐憫。縱是如今錦衣玉食,富貴榮華,但有些重要的人,卻終歸是不見了。
就亦如,而今大旭江山皆握於手,她姑蘇鳳瑤,也無半點的欣慰與喜悅。有些人,不見便是永別,此生此世,別想,再見。
思緒翻騰搖曳,起伏難平。
鳳瑤也兀自沉默了下來,目光幽遠的落在遠處,略微出神。
周遭氣氛,無聲無息,沉寂壓抑得厲害。
卻是不知過了多久,如此平靜無波的氣氛裏,終於有腳步聲隱約的從遠處緩緩而來。
那腳步聲,平緩而又悠閑,略微懶散。
鳳瑤瞳孔一縮,順勢回神,待轉眸循聲一望,則見不遠處的那燈火搖曳之中,突然有抹身材頎長之人緩步而來。
亭外的月色,極為難得的大好,周遭的風,也微緩而又清爽。
待得那人走近,才見,燈火映襯之下,那人滿麵俊美,風華如玉,那雙清透深然的瞳孔迎上鳳瑤後,便微微而彎,勾唇一笑,朦朧幽然之中,竟是,卷出了幾許謫仙之氣。
鳳瑤神色微動,故作自然的垂眸,並未言話。
那人也逐漸靠近,待得終於站定在她麵前時,才溫潤柔和的道:“久不見長公主送悅兒歸來,是以,微臣便主動入宮尋來了。”
說著,嗓音稍稍一低,“悅兒,似是睡著了呢。”
鳳瑤眼角一挑,垂眸一觀,隻見懷中的女童,早已不再顫抖,整個人竟也不知何時歪了腦袋,整個人耷拉在她身上,雙目緊閉,眼角還帶著淚,但呼吸卻略微平緩,似是著實睡著了。
瞬時,鳳瑤眉頭微蹙,默了片刻,隨即轉眸朝立在亭外的王能掃去,平緩而喚,“王能。”
她嗓音壓得極低,沉寂的氣氛裏,那王能也頓時聽見,當即回頭朝鳳瑤望來,隨即並不耽擱,迅速踏步入亭。
“將悅兒,先送回鳳棲宮休息。”鳳瑤唇瓣一動,低聲而道。
這話一落,便稍稍將悅兒從懷中推開。
王能當即點頭,奈何本是粗魯的漢子,生怕下手重了會弄醒女童,是以一時之間倒是極為束手束腳的將女童托了起來,略微緩慢僵硬的轉身出亭。
整個過程,鳳瑤不再言話,顏墨白也極為默契的不曾出聲。
待得王能托著女童消失在夜色盡頭,顏墨白才薄唇一啟,平緩溫潤而道:“長公主不曾讓微臣即刻帶悅兒出宮,反倒是讓王能將悅兒送至鳳棲宮休息。長公主如此之舉,可是,不願微臣極早離宮,而是,有事要與微臣單獨聊聊?”
鳳瑤滿目幽遠,淡漠而道:“難道無事,本宮便不可與攝政王單獨相處了?”
這話一落,抬眸觀他。
許是她這話說得極為直白,顏墨白倒是眼角一挑,深邃的瞳孔中也漫出了半縷詫異,卻也僅是片刻,他便已收斂住了瞳孔內的詫異,朝鳳瑤笑得溫潤而又坦然,“自是尚可。隻不過,長公主似是曆來不喜與微臣單獨相處,怎這次,突然想破例了?”
“大婚已過,你與本宮,皆為名義上的夫妻。亦如攝政王所說,既是作戲,便該好生演繹,不可太過懈怠才是。如此,本宮留攝政王在此,單獨而處,好生談心,增加增加‘感情’,可是妥當?”她說得漫不經心。
顏墨白勾唇而笑,也回得自然,“這話,自然也可。隻是,不知長公主想與微臣,想與微臣談哪方麵的心。”
鳳瑤神色微動,並不言話。
待得沉默片刻後,她低沉而道:“月色正好,攝政王可要飲酒?”
顏墨白極為難得的一怔,似是未料鳳瑤會突然轉移話題,待仔仔細細的朝鳳瑤凝了片刻後,才平緩而道:“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