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天色暗淡,黑沉之色處處彌漫,小道與廊簷上的燈火,也略微昏暗搖曳,略微透著幾許朦朧之意。
一路上,鳳瑤並未放慢腳步,幼帝則在後速步而追。
待終於抵達宮門,王能的百名精明已在宮門兩側整齊而站,眼見鳳瑤過來,皆恭聲剛毅而喚,“拜見皇上,拜見長公主。”
鳳瑤滿目清冷,足下依舊迅速,待出得城門並站定,才見城門之外,光火搖曳,燈影幢幢中,那滿身大紅妖嬈的柳襄,正坐在地上,整個人脊背彎曲,嘴角刮血,麵色略顯髒膩與蒼白,但那雙朝她望來的眼睛,卻柔媚十足,不哭不鬧,不委屈無奈的告狀,整個人,反倒是依舊淡定如初,卻也柔媚如初。
都被打成這樣了,這廝還不改柔媚本性,還不虛弱得在地上仰躺,整個人還如此的從容淡定,不得不說,往日隻覺這柳襄臉皮極厚,性子極媚,但如今卻覺,這柳襄臨危不亂,骨氣錚錚,便是性命之憂,竟也能淡定得讓人生畏。
如此之人,當真僅是流落風塵,不堪一擊之人?
思緒浮動,鳳瑤落在柳襄麵上的目光越發濃厚。
卻也正這時,一道惱怒的嗓音驟然而來,“長公主,柳襄雖不受長公主看重,但好歹也是大旭子民。攝政王與皇傅公然將柳襄往死裏打,豈不是濫用職權,草菅人命?”
惱怒的嗓音,倒是夾雜著幾許濃烈的正義。
鳳瑤循聲轉眸,目光一落,便見那花謹正怒氣衝衝的立在不遠,大抵是因氣得太過,他麵色竟也有些發紅,隻是那張本是微俊的麵容,此際卻有幾團極是明顯的紅腫與青紫,雖略顯猙獰,但更多的則是滑稽刺目之意。
這花謹,何來成這等模樣了?
今早上朝之際,這廝容貌還好好的,而今才不過剛剛入夜,竟被人達成了豬頭熊眼?
瞬時,鳳瑤眼角抽得厲害。
心底深處,又怒又笑。
今兒當真是見識了,這幾個身份迥異的朝中重臣與風月場子的人,竟也能揪在一起,肆意拚架。而今倒好,花謹的臉不像個臉了,柳襄也嘴角掛血,臉色蒼白,看似也受傷不輕,是以,那兩名罪魁禍首呢?
思緒至此,鳳瑤目光一挪,望向了不遠處那立在一旁的許儒亦,以及,那正坐在馬車上正伸著修長的指尖懶散隨意的挑著馬車簾子的顏墨白。
夜色當空,光影搖曳。
那立在一旁的許儒亦,倒是滿身溫潤,隻是衣角與袍角微微有些褶皺,但卻並非太過顯眼,整個人,依舊是平和依舊,哪裏像是經曆過拚架之人。
再觀那馬車上的顏墨白,容顏俊逸如初,一雙修長的眼睛微微而笑,溫潤懶散,待見她的目光挪來,他神色微動,瞳孔中瞬時漫出了半縷不曾掩飾的微光,隨即,他唇瓣一勾,驀地朝鳳瑤笑得風華萬許,待得鳳瑤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時,他身子稍稍朝後一挪,兩臂一伸,抱過身旁的孩童湊在馬車車窗旁。
瞬時,孩童扯著脖子探出窗外,稚嫩的麵容頓時掛滿了笑,隨即驚喜親昵的喚,“娘親。”
喜色難耐的二字,興奮難耐,若是細聽,不難聽出其間的幾絲撒嬌之意。
刹那,那立在不遠的花謹身子一顫,足下一軟,身子驟然踉蹌了兩步才險險穩住。
那滿身清透的許儒亦,則幾不可察的蹙了眉,平和無波的目光,也稍稍而挪,望向了那馬車上探頭而出的女童。
在場之人中,獨獨柳襄柔魅而笑,風情不淺,便是頂著一張紅腫的臉,也能笑得淡定柔魅,似對那女童脫口的娘親二字並無詫異,又像是渾然不懼許儒亦與顏墨白二人。
瞬時,鳳瑤也抑製不住的稍稍皺眉,目光朝女童挪來,隻道:“我這裏還有些事,不若,悅兒先與王叔叔入宮等候可好?”
女童一怔,未及言話,顏墨白那溫潤的嗓音悠悠而出,“娘親先讓你入宮等候,悅兒乖,先隨王能叔叔入宮去。待得爹爹與娘親處理完此處之事後,便會入宮來與悅兒彙合。”
女童溫順點頭,隨即也未耽擱,主動挪身下車。
王能也適時上前,“悅兒姑娘,這邊請。”
女童忙點頭,猶豫片刻,朝王盯了幾眼,而後主動伸了手拉住了王能的衣角,待得王能極為難得的一怔時,她已扭頭朝鳳瑤望來,乖巧而道:“娘親,悅兒便先進去了,娘親與爹爹也早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