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瑤極為難得的一怔,瞳孔的震顫起伏之色,也逐漸消卻,心底的抵觸暴躁之意,也突然間莫名的變了味。
她並未立即言話,沉寂複雜的目光在他身上掃視,目光也落向他那雙長彎曲著的腿上,臉色也稍稍一變,抵觸而道:“攝政王對本宮,有這般好心?甚至不惜帶傷為本宮緩解心疾?”
顏墨白笑得溫潤,縱是麵色略微蒼白,但滿身的風雅大氣之意卻是渾然掩飾不住。
“微臣之言,句句肺腑。”說著,深邃幽緩的目光徑直在鳳瑤麵上肆意凝著,待得片刻,嗓音一挑,繼續道:“再者,長公主明明已是有些信了,何來再如此質問微臣?若是不然,長公主的麵色與目光,為何要放緩?”
鳳瑤瞳孔一縮,“句句肺腑的話,真假如何,自然也有待考究。本宮麵色與目光放緩,不一定與攝政王的這番話有關。”
顏墨白眼角微挑,勾唇而笑,“也罷。長公主是否相信,自也是長公主之事,微臣也不能做主什麼。隻是,而今微臣也在這地上睡了一宿,滿身疲倦,長公主可否拉微臣起身,再讓微臣入駐一下偏殿,好生休息?”
入駐偏殿?
鳳瑤眼角一挑,清冷的目光在他麵上掃視,“攝政王何須入駐偏殿,想必伏鬼定在殿外,本宮喚伏鬼送你出宮回府即可。”
這話一落,渾然不顧他的反應,目光也瞬時朝不遠處的殿門一挪,正要言話,不料正這時,顏墨白再度出聲而道:“微臣幫長公主輸了一宿的內力,精力與內力雙雙耗費。而今,便是長公主再不待見微臣,總該稍稍體恤才是。畢竟,微臣昨夜救長公主是真,此際疲倦勞累也是真,且微臣本是傷勢未愈合,此際在滿身疲憊的顛簸出府,微臣這身子骨,自也是受不了。”
鳳瑤到嘴的話下意識的噎住,清冷的目光幽幽的掃他。
他懶散緩慢的迎上鳳瑤的瞳孔,滿頭高束的墨發雖略微淩亂,但渾身依舊清雅得當。隻不過,此番再度細觀,卻也不難察覺他那蒼白麵上的疲倦之色越發厚重,便是那雙深邃帶笑的眼睛,竟也隱約的泛著黑眼圈,甚至還有些發腫。
思緒翻轉,心境也開始抑製不住的緩緩轉變。
此際這顏墨白,看著倒是著實疲憊勞累得緊,隻是即便都成這樣了,這人竟還強行提著精神,與她雲淡風輕的言話。又該是有何等身後的意誌力,才可達到如此波瀾不驚的地步,隻是,便是言行再怎麼完好無缺,但那雙疲憊的眼,那張蒼白的臉,卻獨獨將他的淡定與從容之意擊潰了一半。
越想,心底的冷冽之意便越發的降退了幾許。
待得沉默了片刻後,鳳瑤才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攝政王要在偏殿休息,本宮自是應允。隻不過,待休息完畢後,便早些離去,莫要生事。”
顏墨白微微一笑,“多謝長公主。”
鳳瑤神色微動,稍稍將目光從他麵上挪開,嗓音也逐漸幽遠了幾許,“謝便不用了。比起攝政王來,本宮終歸是心軟的。無論是最初在那青州山上背攝政王下山,還是親手對攝政王出手施救,甚至回城途中,也不曾趕攝政王下車,便是今日,也對攝政王之求包容采納。本宮對攝政王,並不狠烈。倘若攝政王稍稍有些良心,有些事,便三思而行,莫要對本宮或是大旭造成困擾便成。倘若攝政王以後仍是執意為難大旭與本宮,執意與本宮撕破臉,本宮,便定會後悔今日如此待你。”
這話一落,不再言話,僅是稍稍起身朝他靠近,手臂微微朝他一伸,修長的指尖也穩穩落在他麵前。
他並未立即回話,更也不曾立即伸手來夠著她的手,那雙略顯疲憊的瞳孔,突然間越發深邃開來。
待得片刻,他那平緩溫潤的嗓音也突然卷了幾許厚重與複雜,“長公主與微臣也相處這般久了,究竟,覺得微臣是哪類人?是忘恩負義,心狠手辣,還是,冷血無情之人?”
鳳瑤眼角一挑,也不準備拐彎抹角,僅是低沉無波的道:“能對孩童收養之人,心性都該不壞才是。但攝政王在本宮眼裏,卻著實是異數,便是收養了孩童,亮出了善舉,本宮也無法真正說你是個好人。本宮與你,的確接觸得算是頻繁,而今隻覺,雖是攝政王不曾做過害人之事,但也不能說暗地裏攝政王並未做過。再者,朝中諸事,也大多映射是攝政王所做,攝政王滿身嫌疑,本宮略有耳聞,但此際隻是未拿到證據罷了。是以,本宮無法評判攝政王為人,至少在此際,無法妄自評判,而攝政王你,也還未能讓本宮真正起了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