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隱有桂花暗香,似乎比去年淡雅了許多,聞著也舒服,樂於習慣。
銅錢還是那兩枚銅錢,不但斑駁,還斑駁的透亮。
因為我天天都握著它們。
偶有大雨,潤土濕了許多姑娘家的繡花鞋,隨意丟下幾個銅板,帶著匆忙離開了江湖郎中順帶仙人指路的招牌,留下一長串小巧的腳印。
天是黃的,所以下下來的雨,應當也是黃的。
雨不就是充滿了天空的味道?
所以我亦留於此地。
“她後來成了你女人嗎?”
我這樣問他,跳過情節,跳過他回憶的表情。
在我看來回憶是最妙也是最殘忍的東西,它把你帶到最美好的地方,卻不讓你帶走任何一樣最美好的東西。
“你怎麼也這般心急了?”
他望向我,帶了一點點指責,不過隻延伸到了嘴裏狗尾巴草毛絨絨的盡頭,便殆盡。
我放下筆,帶著尷尬嘿嘿笑了一聲,喝了一口他帶來的好酒,夾了一塊我勒緊褲腰帶買的口水雞。
我釋然:“也對也對,不急不急,好故事嘛,才開頭便結尾那就太沒看頭了。”
他卻嗬笑了一聲:“你還沒聽完就知道這故事好不好?”
我又多喝了一口酒,因為今天的口水雞辣椒放多了,不過總算開始著筆於他的傳記,心情好,辣也不辣,反倒是酒都好喝了幾分。
“不好你就不會來見我了。”
“你又知道了?該不會是你那兩枚破銅錢算出來的吧?”
幾年前的這時候,他還不會如此開玩笑。
看來還真的變了許多。
我也瞧的明白,桃花眸子很好看,卻不再冷冰冰。
他偶爾的笑也不再苦,不再寂寞,不像原來他的笑就代表了世間的所有死亡一般。
我蘸了蘸墨汁,小心翼翼的不讓口水雞的油漬對這昂貴的宣紙來個不小心。
“繼續吧。”
他撫了撫雙刀,和一柄老舊怪異的劍,嘖了一下狗尾巴草,說道:“我剛說到哪了?”
“說到運鏢。”
“對,從撈月江回來,第二天我們便上路了。”
“有好玩的事?”
“簡直好玩過了頭。”
我沒聽錯的話,他這句話又帶了幾分滑稽,他該不會愛上冷幽默了吧?
通常一個人去了解冷幽默十有八九是為了逗人開心。
逗什麼人?當然是女人。
我開始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他的刀,“此夕”這名字從何而來?
於是我不禁加快了筆畫,聽著他娓娓道來的一字一句。
“小月兒是個好孩子。”
“接著呢?”
“她睡覺很可愛,人可以縮成一個球,再大的呼嚕也吵不醒她。”
我無奈,卻又好笑:“我說,這也要寫進去?”
“不行麼?”
“太避重就輕了。”
我索性放下筆,把酒推過去,夾了一塊所剩無幾的口水雞,苦笑說道:“先聊聊看好了,我摘取主線來寫。”
“可小月兒真的很有意思。”
我接著苦笑:“我知道我知道,這隻能修飾,不能重墨。”
“那我接著說?”
我點頭示意。
“他爹蕭玉山也是個不錯的人,懶是懶了點,關鍵的時候,卻也靠點譜。”
我靜靜的聽,沒有打斷他,我了解他,他如果不把他腦中記著的先說出來,那將會憋死他。
就像他當初抱著蕭棠月背出那麼一長串四海九州散修門派。
就像他說到去撈月江,還要給我補充一句,竟然有人比撈月江還好看。
“第二天在路上的時候,我記得他說,運完這趟鏢,他就打算金盆洗手不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