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和我一起喝。”
十月清風連著桂花,桂花連著十月清風,他就從很遠的那顆桂花樹下走來,突兀的,自然的,不悄悄的,帶著他的刀,帶著桂花香,帶著酒。
他總是這麼突然,突然的出現,也突然的說話,當然最後不厭其煩的突然消失。
他愛去很多地方,愛喝很多酒,好酒。
我正好拋出兩枚銅錢,還沒見卦,便知道他要來了。
饒是十月,揚州之景還是極好極美,青山鬆影,微風小雨,雨後初晴,我喜歡這樣的景色,喜歡了有些年頭。
他也是,就算他去了再多再遠的地方,最後還是要回這裏看看。
看那棵十八米高的桂花樹,看它恰逢旺季的璀璨,也看斑駁樹杆上滿載自己傳奇的刻紋。
他是殺手,很厲害的殺手。
倒不如說是活在傳說中的殺手。
他的肩上還有少許桂花瓣,腰間的兩柄刀也是,初晴之陽落在他臉上,發梢上,嘴裏叼著的狗尾巴草上。
他輕佻,放蕩,桃花眸子,性子卻冷冰冰。
矛盾的綜合體,像毒藥,能以毒攻毒救命,也能致命。
很好笑。
“這次又是什麼酒。”我每次都這樣問,撫著銅錢。
“你很無趣。”他也每次都這樣回答,撫著刀。
他愛喝酒,隻喝好酒,但他偏偏不懂酒,對於酒,他隻有一流的味覺而已。
所以我愛這麼逗弄他,當然也隻有我敢這麼逗弄他。
好酒當然是好酒無二,他帶來的酒,向來不差,是正宗的猴兒釀。
我沒告訴他,因為下次我還想這麼問,這似乎成了我打發無聊的惡趣味。
“從哪兒來?”我問他,依舊撫著銅錢。
“益州。”他回答,依舊撫著刀。
“益州有啥人物?盧三澗?白麓一?”
他搖頭,似乎我說的這些來頭確實不小的仙門豪傑對他來說真的與無名小卒無二。
“十大高手第九,殺人三劍,三劍殺人,單決明,一劍封喉。”
他神情得意極了,叼著那狗尾巴草,輕佻的意味更甚,向我炫耀,很得瑟,很臭屁。
應該說他向來得意,因為他有資本,很有。
他殺人,當然,他是殺手。
殺手拿錢殺人,天經地義。
但他可以把殺手做成傳說,除了另外那個人,至今還沒人能做到如此。
被同行奉為圭臬。
他這個人,很難說,也簡單的很。
他不懂賭,卻狂賭,很愛輸,還輸的大方。他喝酒,很愛喝,卻不嗜,他甚至偷那些無上仙宗裏的酒喝。他有過很多女人,甚至個個國色天香,他從不接五十萬兩以下的單子,高傲的很。他還身懷鳳凰血,已幾乎無敵的姿態,孤身一人,失無可失。
肩上的桂花不經意間落到腰間的兩柄刀上。
這是他的刀,殺人的刀。
一把猩紅,無敵,肅殺。他拿刀,使的卻是劍法,詭異,取巧,無拙,也無名。
另一把,從不出鞘,沒人知道那柄刀的樣子,從沒有。
甚至連我都沒見過。
我把銅錢扔在空蕩蕩的桌上,理了理江湖郎中順帶仙人指路的招牌,染上幾分桂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