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聽書(1 / 2)

我再次醒來是在一間簡陋的草堂之中。

環顧四周,隻有幾件簡單的家具,一隻大木櫃、一張小木桌,一把木椅,此外土牆上還掛著一件蓑衣與一頂鬥笠。

我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從桃園村出來,恍如隔世一般,仿佛是身處在了另一個世界。自己是生是死,老鬼、老妖、聶靜、楊柳,還有劉雅他們是生是死,我身處何地,他們又人在何方,我通通不知。

屋外傳來沸洋洋喧鬧之聲,聲音中夾雜的嬰兒的啼哭聲,孩童的嬉鬧聲尤為尖銳刺耳。

我不明就裏,欲探究竟。緩慢爬起床來,身上頓有一種頭重腳輕之感,下床後更覺渾身酸痛,口幹舌燥,腹內饑餓。我手扶土牆,出得門去,但見屋外好一派熱鬧的景象。

屋外院子裏放著幾十張圓桌,圓桌上均盛放著三兩盤瓜果零食,除了少數幾張桌子無人尚落座外,其餘盡皆坐滿了人,人們一邊嗑著瓜果一邊正議論紛紛,似乎滿心期待著什麼。而那無人落座的幾張座椅之上,也都貼著“某某人定”的條子。幾張空桌正擺在幾棵柳樹之下,細數之下,是五棵,無論是地理位置還是環境,這五張空桌無疑都是最好的。除了坐著的人之外,尚有不少人站著,估計是來晚一步沒占到位置,他們寧願站著也不去坐那幾張空桌,想必那幾張空桌等待的主人定是村裏鄉紳一類。我所站立的地方正是茅屋門口,地勢較院子高,所以一切都能看得清楚。一個嬰兒正在母親的懷裏哇哇大哭,母親卻也不羞地掏出****在眾目睽睽之下喂起奶來,而周圍的人,無論男女,似乎都不以為意。幾個頑童正在院子周圍嬉笑打鬧,他們正趕著一群雞鴨,好像是在比賽看誰先捉到,雞鴨在孩子的追逐中倉皇亂飛起來,時不時地有大人出來喝罵那些小孩。桌子前方是一個戲台子,戲台之上陳列簡單,一張桌,兩張椅、桌上一麵小鼓,兩片梨花木,此外尚有一個破舊的三弦琴。想必一台好戲就要開演了。

此刻院內已擠了不少人,而院外卻仍有許多人三三兩兩結伴趕來,這些人與院內人一樣大多是質樸的農人打扮,一些院內的人見了院外的人來到,都紛紛打起招呼,噓寒問暖似乎是許久未見的好友,想必後至的那些人裏不少是從外鄉趕來的吧。空著的桌子漸漸隻剩下一張,最後是三四個人簇擁著一個中年男子推搡談笑而來,隻見那中年男子儀表端正,神色怡然,嘴上還蓄著別致的胡須,穿著雖樸素平常,與眾人無異,卻有一股卓然不凡之氣。人們見了這中年男子,都紛紛打起招呼,那中年男子也含笑抱拳一一答禮,舉止甚是禮貌文雅,見眾人對他如此禮貌尊敬,想必那戲台下正中間唯一空著的桌子定是為他留的無疑。而中年男子卻似乎並不想在此落座,萬般推卻之下這才無奈坐了。

不多久,台下突然騷動起來,打眼一望,原來是戲角兒登場了。隻見從後台走出一位約莫五十歲的老者,身著一件青布長衫,長衫幹淨平整,卻略泛藍灰之色,想必是已穿洗多年的舊袍。老者麵容消瘦,顴骨突出,一副飽經風霜的模樣,想必是天涯賣藝的老江湖。台下騷動之後一片寂然,老者上得台後抱拳施禮,也不多說話,拿起桌上三弦,撿了一張椅子坐下,緩緩撥起,他撥的是民間小調,聽起來輕快悅耳。三弦琴最初隻是在北方邊疆軍隊中使用,音色粗獷、豪放,沒曾想在老者手中卻能撥弄出南方水鄉的輕快風味兒來。一曲畢,台下眾人無不拍手叫好。老者朝著觀眾微微頷首,以示感激後猛地“鏗鏘”一聲又把手中弦琴撥將起來。此曲與先前曲調竟是風格迥異,我不通音律,卻也能聽出其中的抑揚頓挫,蒼勁奔放。彈、挑、掃、輪、搓,老者仿佛生出了千萬個指頭,一把破舊簡單的三弦琴在他手中卻發出了千軍萬馬兵戈相交的蕩氣回腸之音,叫人聽得不由得升起一股悲壯豪邁之氣。一曲又畢,餘音久久不絕。孔子雲“三月不知肉味”,聞聽此曲後深覺此言絕非妄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