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確詩:靜中自足勝炎蒸,入眼兼無俗態憎。何處機心驚白鳥,誰能怒劍逐青蠅。
吳處厚:“何處機心驚白鳥,誰能怒劍逐青蠅”以譏讒誣之人。
蔡確詩:風搖熟果時聞落,雨滴餘花亦自香。葉底出巢黃口鬧,波間逐隊小魚忙。
吳處厚:“葉底出巢黃口鬧,波間逐隊小魚忙”是譏新進用事之人。
蔡確詩:喧虺六月浩無津,行見沙洲凍雨濱。如帶溪流何足道,沉沉滄海會揚塵。
蔡確詩:矯矯名臣郝甑山,忠言直節上元間。釣台蕪沒知何處,歎息思公俯碧灣。
吳處厚:郝處俊封甑山公,會高宗欲遜位武後,處俊諫止;今乃以比太皇太後,且用滄海楊塵事,此蓋時運之大變,尤非佳語,譏謗切害,非所宜言。”
大宋朝廷並非隻有吳處厚一個人是斷章取義的天才,在他上疏不久,台諫中的元祐黨人立即對蔡確群起而攻之。這些人甚至都沒有看蔡確的那十首詩。“左司諫吳安詩上疏論確譏訕”,“左諫議大夫梁燾、右正言劉安世各已兩上疏”。梁燾言:“臣風聞吳處厚繳進蔡確詩十首,其間怨望之語,臣子所不忍聞者。”又言:“臣近以蔡確怨望,見於詩章,包藏禍心,合黨誕妄,上欲離間兩宮,下欲破滅忠義,清議沸騰,中外駭懼,以為確不道不敬,罪狀明白。”劉安世為了讓事情真實,先是:“伏見吳處厚繳進蔡確知安州所製《車蓋亭詩》十篇,多渉譏訕,”然後特意指出:“而二篇尤甚,非所宜言,犯大不敬者。”台諫的力量如泰山壓頂,任憑蔡確如何辯解,都無濟於事。即使是他辯解甚明,而用誣陷他的人的話而言則是:“罪狀著明,何待具折?”在這一重複而激烈的彈劾下,最終成為車蓋亭詩案的受害者,被貶到嶺南,後在嶺南與世長辭。
元祐黨成員似乎天生就是誣告天才,四年後,元祐黨成員又對自己內部的政治對手進行了誣陷。被誣陷的人叫劉摯,是當時的元祐黨成員,也是丞相。他遭到了台諫彈劾與邢恕書信往還、接見章惇子弟事,後被貶知鄆州。史料記載說:先是,邢恕謫官永州,以書抵處(劉)摯。故與恕善,答其書,有“永州佳處,第往以俟休複”之語。排岸官茹東濟,傾險人也,有求於摯,不得,見其書,陰錄以示禦史中丞鄭雍、侍禦史楊畏。二人交章擊摯,遂箋釋其語上之,曰:“休複者,語出《周易》,以俟休複者,俟他日太皇太後複子明辟也。”又章惇諸子故與摯之子遊,摯亦間與之接,雍、畏謂:“延見接納,為牢籠之計,以冀後福。”……以觀文殿學士罷知鄆州。
但是,元祐人也不是穩坐釣魚台,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紹聖年間,一批新黨上台。他們用的手法也是誣陷,目標就是元祐黨。常安民書信案即是一個典型。常安民雖然不是元祐人,但在政治上卻傾向於元祐黨,與新黨的主張背道而馳。《宋史》本傳載安民“妻孫氏,與蔡確之妻兄弟也。確時為相,安民惡其人,絕不相聞。確夫人使招其妻,亦不往。”(元祐初,)“元豐用事之臣雖去朝廷,然其黨分布中外,起私說以揺時政,安民竊憂之”。而在紹聖初年,“拜監察禦史,論章惇顓國植黨,乞收主柄,而抑其相反複曲折言之,不置。惇遣所親信語之曰:‘君本以文學聞於時,奈何以言語自任,與人為怨,少安靜,當以左右相處。’安民正色斥之曰:‘爾乃為時相遊說耶?’惇益怒”。常安民元祐間致呂公著書是遭章惇、曾布打壓的主要借口,其書雲:去小人不為難,而勝小人為難。陳蕃、竇武協心同力,選用名賢,天下相望太平,然卒死曹節之手,遂成黨錮之禍。
常安民引陳蕃、竇武故事比之元祐輔臣,並把哲宗比為漢靈;章惇、曾布進讒陷害,激怒哲宗,進而“惇徑擬(安民)監滁州酒稅”,將其趕出台諫。後來“徽宗立,朝論欲起(安民)為諫官,曾布沮之”,“蔡京用事,入黨籍,流落二十年”,多年以來竟然不能見諒於政敵,可見在政治上,敵人之間的鬥爭有多麼冷酷。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斷章取義的誣陷並屢屢誣陷會屢屢成功呢,原因還在詩上。中國古代的詩歌,自詩三百以來,經過孔子的刪削,均與國事相聯,叫做詩中有道,詩以言誌,這一誌包括個人的誌向和對國家的看法,由此形成了傳統文學理論的有機組成部分,然而也就為一些誣陷者提供了斷章取義的武器。加之詩律的限製,古代詩歌往往語焉不詳,也就更增加了文字的彈性,倘若任何人去找,都能以象征為武器找到突破口,對目標進行打擊。
2、宇文虛中不受歡迎
宇文虛中字叔通,四川成都人。在北宋中後期以地方官身份進入中央政府,為起居舍人、國史編修官、同知貢舉,在宣和年間,被任命為中書舍人。
金國想與大宋聯合滅遼,宋徽宗派他去跟金人商議事宜,他覺得這不妥,就給徽宗皇帝上書說:“用兵之策,必先計強弱,策虛實,知彼知己,當圖萬全。今邊圉無應敵之具,府庫無數月之儲,安危存亡,係茲一舉,豈可輕議?且中國與契丹講和,今逾百年,自遭女真侵削以來,向慕本朝,一切恭順。今舍恭順之契丹,不羈縻封殖,為我蕃籬,而遠逾海外,引強悍之女真以為鄰域。女真藉百勝之勢,虛喝驕矜,不可以禮義服,不可以言說誘,持卞莊兩鬥之計,引兵逾境。以百年怠惰之兵,當新銳難抗之敵;以寡謀安逸之將,角逐於血肉之林。臣恐中國之禍未有寧息之期也。”在宇文虛中看來,與金聯合滅遼其實等於引狼入室,自毀城牆。徽宗皇帝不理他,讓另外的大臣前去與金人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