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漕幫中幾個機靈的弟兄果真通過一些碼頭上的老關係,打探到孫黎在那晚被打死之前便已患病,並從孫黎撿藥的藥鋪裏查出了賬單。那藥鋪老板亦與漕幫有些交情,願為此事出來作證。
林元美聽得幫中弟兄的報告,心頭一舒,撫手道:“如此就好了。把孫黎的屍體給他抬回去,對他的死,我們漕幫須負不了責任。”
林藏海皺眉道:“元美,話也不能這麼講。畢竟孫黎不是害病死的。記得前日我們再去拜會孫秀大人,他仍是托病不見。那人畢竟還是和我們漕幫動手以後這才死的,江水一梟眼下等著我們在生意上給他讓步,這才沒有據此上告,要是真打起官司來,雖說我們不怕他,但畢竟麻煩。我看此事雙方都讓些步,快點平息算了。”
林元美心中不快,轉念一想,知道若真打起官司來,那蘇鬆府巡撫孫秀大人還不得袒護自己的外甥,當真是下了官旨,漕幫勢力再大畢竟隻是江湖幫派,須還是要吃虧。便道:“既如此,就勞煩費三當家辛苦一趟,去江水一梟那裏商談,總不能讓他們多占了便宜才是。”
費掌櫃知道幫主法外開恩,並沒有將自己綁到幫中刑堂受罰,隻是暫時看管了衛大夫幾人,不讓隨意出門,也算是一種保護。他心中感激,應允下來,也不敢多耽擱,出府門騎了馬就直奔江水一梟的家中。
卻說那江水一梟聽得門口家丁來報,說是蘇鬆府漕幫費三當家過府拜會,冷笑一聲,先差了人把那晚與孫黎一齊喝酒動手的三名漢子找了過來,又對那三名漢子道:“那費老三縱容堂口下弟子打死我們的兄弟,眼下林元美這兔兒爺那邊卻連個交代都沒有,是可忍,孰不可忍。兄弟們,我們該怎麼辦?”
那三名漢子聽得江水一梟言語,盡皆惱怒起來,有人喊道:“衝到林元美家裏,把他給抓出來!”又有人叫道:“費老三敢殺我們的人,我們就去殺掉費老三!”一時間堂上眾弟兄都情緒激動,舉刀高喊道:“搗毀林元美的窩!把漕幫的船鑿沉了埋到河底去!”江水一梟甚是得意,哈哈大笑,這才揮手讓人把費掌櫃請了進來。
費掌櫃進得堂上,還未言語,就見十數人提著刀圍了上來。一名上次動手的漢子拔刀出來,刀尖直指著他的額頭。江水一梟用手撥開刀鋒,冷冷道:“費掌櫃,你可是帶了打死人的凶手過來抵命的?”費掌櫃凝神瞧著江水一梟,四目相對,緩緩道:“那幾名漕幫中兄弟,幫中刑堂尚且來不及處置,現在豈能交出來?”
江水一梟瞪起雙眼,怒目而視,沉聲道:“老子要你現在就交人!”立時便有幾名漢子左手緊握刀鞘,右手捏了刀把,走上一步,氣焰咄咄地厲聲喝道:“你到底交是不交?”
“砰”的一聲,費掌櫃一掌推出,拍在麵前一名漢子肩頭上,內勁一震,那名漢子立時隻覺得肩上似有一座大山壓將下來,雙腿一軟,便跪了下去。費掌櫃滿臉青裏透白,一股殺氣衝出,也是厲聲喝道:“你們是甚麼東西,給我退下!”那幾名漢子見他突然間發難,心下發毛,俱是不自覺地退了一步,右手鬆開了刀把。
費掌櫃伸手往懷裏掏去,摸出純金算盤,瞧著江水一梟,冷冷道:“江水一梟,諒你不過隻是一個在碼頭上討生活,懂一些操刀殺人的魯莽武夫而已,竟狗敢包天,在我蘇鬆府漕幫麵前如此放肆。那巡撫衙門與你這裏不過一牆之隔,你敢在這裏拿刀殺人。你眼裏還有沒有朝廷,有沒有國法!”
江水一梟是個粗人,被費掌櫃一番搶白,又見他拿了純金算盤,論武功自己怕是敵他不過,適才囂張的氣焰頓時便矮了半截。隻是他嘴上仍是強硬,道:“費掌櫃,不是我放肆,實則要是漕幫不交人,弟兄們不答應。”
費掌櫃又是冷哼一聲,瞪著江水一梟,目光噴火,斥道:“弟兄們不答應,你答應不答應?手下的弟兄們尚且管不住,要你管了蘇鬆府七十二處碼頭上的生意又有何用?你還須明白,今日我若是走不出這個大門,以林幫主和江東陸府的交情,巡撫大人怕也是為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