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徽因:江南煙雨中綻放的水芙蓉(2 / 3)

可那些“倘若”不過是一番假設,她遇到了一個愛她入骨的男子,這個男子將一生的柔情送予了她,甚至不惜犧牲自己原有的平淡幸福。當年在倫敦霧雨中上演的那一幕幕畫麵,顯得有些朦朧,時至今日,已經說不清當年那段似愛非愛的感情,是不是打動過林徽因。封封書信之中那些愛不減、情更濃的話語,如今看來,有些像癡人說夢話。

如紅塵的夢,他們在夢裏經曆了一段春華秋實、夕夏朝冬的沉迷。在斑斕的凡塵中,她與他的一封封書信,寫出了那些無可言明的心意。算來,那一年,她十六歲,碧玉之年的少女,他二十四歲,血氣方剛的男子。

月色濃,紅蠟淚,光照畫堂似家秋,眉翠薄,鬢雲冷,夜長獨自枕寒涼。窗外梧桐,隨風輕響,三更時分,細雨蒙蒙,起身立窗前,才想,這不是如煙的江南,亦不是如塵的北京城,而是離情在外的倫敦。一葉葉,一聲聲,滴答滴答落入心間,化作一片愁。本是寂寞無所依,雨中更顯幾分惆悵。

林長民帶著林徽因來到了倫敦,一開始林長民還不算很忙,所以帶著他的掌上明珠漫遊了歐洲大陸。小小年紀的林徽因,飽覽了瑞士的湖光山色,賞鑒了比利時的鑽石,領略了法國的燦爛文化以及德國滿是戰火的痕跡。一切的一切都讓她感到驚奇,那些景致風俗,都給她帶來了不同的震撼。

也正是巴黎浪漫的風情感染了林徽因,在歐洲城堡建築的藝術與華麗中,林徽因感到了世界的寬度。她被異國風情的美所折服。在熙攘中,她看著城堡帶給她的冷漠。原來,山是山,水是水,不同的卻是佇立在山水間的每一幢樓、每一處建築,它們將同樣的山水裝扮出了不同的情調,風格迥異的建築帶著風情渲染了繁華的都市,點綴了優雅的景致。

從這時候起,林徽因便與建築結下了不解的情緣,她喜歡這些或聖潔或古樸的建築,她追逐著繁華表麵下的靜寂。她與父親一起遊曆了歐洲的山水,看過了歐洲的美景,那些日子她的生活充滿了快樂與驚喜,那些風景建築深深地刻在她那顆追求美的心中。

不過,美好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林長民開始忙於政事,奔走於歐洲各國之間了,而家裏隻剩下林徽因一個人。獨在異鄉的孤獨令十六歲的林徽因很難過。每當下雨,她會看著窗外的雨,在安靜的飯廳中邊吃邊默默流淚。畢竟是個女孩子,那份沉甸甸的淒涼與煩悶讓她實在沒有辦法控製自己的眼淚,在這個時候,徐誌摩出現了。

經曆過多的女子,想要留一世清白,似乎並不容易,跳不出三丈紅塵,隻得妥協。在俗世紛擾前,就算跪地,也免不了被唾棄,因為世間待女子終究是苛刻的,所以女子尚不能終日徘徊於男人之間,留戀於紅塵中。

林徽因自小就懂這個道理,當她看到母親的婚姻,她便知道了三個人的婚姻,注定其中一個女人會不幸。她默默地妥協著,用委婉的情感去接受、去拒絕,似乎這樣便沒有了傷痛。但是遠望,就能看見這小女子身上無法排解的寂寞。

林徽因的聰慧與淡然是與生俱來的,不必經過時間的磨礪,她處事的聰穎與乖巧,總是讓人感歎她的懂事。在她還是孩童時,就已經成熟地在母親與二娘的身邊周旋著,看似簡單的人際關係,卻最難處。然而,她既沒有惹惱絮絮叨叨的母親,也深得看似低眉順眼的二娘喜愛,這般遊刃有餘的處世技巧,並非一般孩童所能及。

但是,不論經曆了多少事情,她那雙眼睛卻永遠清澈水靈,幹淨得像是不諳世事的幼兒,怎知她是個自小滿腹憂傷的女孩子。她的明媚迷惑了所有的人,她的笑靨讓人輕鬆自如,在她的一句一字中,滿滿的自信後,卻是察覺不出的寂寞,即便是遇到了浪漫如火的徐誌摩,她卻仍與寂寞相伴。

當年徐誌摩從美國到了英國,因故去拜訪了林長民。徐誌摩與林長民相見如故,兩人大有相見恨晚之意。在林長民的家裏,徐誌摩第一次見到了十六歲的林徽因,想來也是因為第一眼被驚豔到,誰承想刹那間便已經刻骨銘心。

風流倜儻的才子,有著俊俏的麵容,儒雅的風度,溫潤似塊璞玉,那掃在林徽因臉上淡淡的目光,是愛慕、是眷戀。多少紅顏為他這份儒雅傾倒,在他的細言軟語中傾心,當時豆蔻年華的林徽因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怎會不對這樣的男子有幾分愛慕?心情當真能夠如水寧靜?

林徽因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動心,隻是並非一見鍾情,也非相見如故,隻是麵對俊彥時,舒展了下少女的情懷罷了。每個女孩子都會經曆過這樣的感覺,十六七歲時,遇到俊秀的男子時,內心總會禁不住一陣悸動。並無他意,隻是單純地被他的優秀所吸引,與情愛無關。

漠漠如煙平林升,碧山清水撒心念,驚豔如許落幕色,半點憂愁上眉梢。少女清麗似仙子,男子眉目不相離,一季花開惹月濃,一月皎潔惹花香,才知不過是曇花入了夜,開了一瞬,隻留有淡淡餘香。一份心思生了異樣,一份孤單有了依偎。

這時候的徐誌摩已經是一個兩歲孩子的父親了,一直追求理想、倡導自由戀愛的他,自己卻被約束在媒妁姻緣中。他痛恨封建婚姻,繼而遷怒於無辜的張幼儀。麵對張幼儀,他所表現出來的是厭惡、避而不及的態度。看著張幼儀深得父母的喜愛,徐誌摩對她更為苛刻,莫說愛了,他甚至不曾正眼看過這個無辜的女子。

徐誌摩認定自己這場婚姻是座灰暗的墳墓,無時無刻不想逃離這座墳墓。他用溫文爾雅、浪漫多情麵對世間的女子,卻用無情和冷漠麵對張幼儀。徐誌摩的表現像一個心智不健全的孩子,他不知道造成這一切的深層原因,卻將矛頭指向了比他更加無辜的女子。

當張幼儀為了挽救他們的婚姻,背井離鄉來到英國時,得到的卻是徐誌摩冷漠、不耐煩的對待。此時,徐誌摩對林徽因的情感似乎像春筍一般,趁著一場場的春雨迅猛增長。可憐了無辜的張幼儀,隻能在冷漠中默默無言。

徐誌摩了解林徽因的孤單,在異國為她送上溫暖與快樂。紅顏愁,君子解,紅顏訴說,君子傾聽。那份感情,單純地來看,也讓人感動。那雙含情明澈的雙眸,那如精靈一般討喜的林徽因,讓徐誌摩的心裏充滿了激情。彼此對視的瞬間,根生在徐誌摩心間,久久難忘。

這時的林徽因是徐誌摩心中的雪花,純潔、活潑,讓人憐惜,徐誌摩也希望自己是那片能夠融化在她手心裏、融入她心間的雪花,於是用盡感情為她譜寫了一首詩: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翩翩的在半空裏瀟灑,我一定認清我的方向——飛揚,飛揚,飛揚——這地麵上有我的方向。不去那冷寞的幽穀,不去那淒清的山麓,也不上荒街去惆悵——飛揚,飛揚,飛揚——你看,我有我的方向!在半空裏娟娟的飛舞,認明了那清幽的住處,等著她來花園裏探望——飛揚,飛揚,飛揚——

啊,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

那時我憑借我的身輕,

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

貼近她柔波似的心胸——

消溶,消溶,消溶——

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

(《雪花的快樂》,徐誌摩《猛虎集》)

人生如戲,人是戲中的戲子,徐誌摩也無法例外。當他麵對林徽因時脈脈含情,恨不得將自己的一顆真心掏出來獻給她,這是一個多麼執著癡情的男子啊。隻是徐誌摩一轉身,卻是一臉冷漠,冷冷地注視著低眉垂首、為他無悔生養的張幼儀。

徐誌摩肯為林徽因寫下無數濃情蜜意的詩句,肯做她裙裾邊的沙塵,與她相隨。但是有緣無分,還是緣分尚淺,這就無從而知了,不過,拉近兩人距離的並非緣分,而是同在異鄉的孤單寂落。寂寞的人容易衍生很多情感,或許不是愛,或許隻是難忘曖昧之間的關懷。

十六歲是花季也是雨季,十六歲的女孩子心中有著粉色的美夢。林徽因的十六歲是幸福的,但這份幸福卻建立在另一個女子的痛苦之上。

在倫敦的雨霧中,林徽因遇到了徐誌摩,他讓一個少女對浪漫愛情所有的幻想得以實現。筆紙上的詩意、見麵時的溫馨,林徽因遇到了與她一同做一簾幽夢的男子。

愛情對於婚姻中的男女而言越來越乏味,但對婚姻之外的男女來說,卻是意猶未盡,即便這份愛情如海市蜃樓一般,即便這份愛情不那麼光明,即便這份愛情傷了另一個女子,但是,婚姻外的愛情,總像是罌粟一樣讓人著迷。

徐誌摩深深地陷入了這段感情中,即便這份愛情是他一個人的臆想,他還是無可自拔地沉醉在其中。他們說著詩意的夢,牽著彼此的手,安靜或雀躍地走過了一段又一段的路程。

春意滿山,燦星滿空,皎月清冷,帶著幾番醉意。漸漸地,他們彼此之間,多了些濃濃的情愫,入暮色盼晨曦,語不盡思不斷,一念長長長過夜。裙裾間,見綠蘿,少女輕靈的笑聲,惹得芳草都有幾分醉意。

倫敦的雨霧讓林徽因和徐誌摩之間的關係更曖昧了,濃濃的情愫就飄在彼此之間,無休無止。兩人坐在溫暖的室內,聽著音樂,讀著文字,點點滴滴,幸福無以言表。過了昨天,期待明天,他們似乎總有著說不完的話,總有著訴不完的情,也會偶爾沉默,而在沉默中對視時,徐誌摩便心湖蕩漾。

說不完的話,道不盡的歡,踏野草,聞陣陣草香,欣喜不已。一笑一顰間,一舉一止間,是喜悅,是在一起難得的相融。霧氣茫茫,林葉瑟瑟,風起時分,佇立橋上,看水天茫茫。如此相濡以沫,如斯一對佳人..

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許下山盟海誓的承諾;不知道他們除了曖昧之外,有沒有一親芳澤的羞澀;不知道他們一起歡歌笑語時,有沒有想過那無辜女子獨在異鄉的悲傷。

徐誌摩是不曾想過的,因為在他心中從沒有留一個位置給妻兒,他的心中裝的都是林徽因,哪怕最後娶了陸小曼,他還是給林徽因留了一個永不謝幕的位置。

他們就這樣攜手走過雨中的康橋,像是兩隻美麗的蝴蝶,身上帶著斑斕的花紋,快樂地飛在花叢中。隻是,蝴蝶再美,也飛不過滄海,它們注定凋落在秋末的枯葉中,這便是宿命。

很多時候,煙雨中攜手的戀人,長椅上溫情依偎的情侶,總是不如攜手提籃買菜的平凡夫婦讓人心動。戀人不知明日幾何,情侶隻將情愛相訴,隻有在瑣碎生活中依然攜手共進的夫婦,才能夠擁有白頭到老的浪漫。

林徽因從來沒有將徐誌摩看成是會與自己攜手白頭的男子,隻當他是一個知己,一個在寂寞的時候陪伴自己的知己。在對抗孤單時總要有人陪,所以林徽因選擇了徐誌摩。

知己也罷,紅顏也罷,不過是有緣相逢,相伴走過一段寂寞,走過一段苦楚。徐誌摩卻將這份感情看成了浪漫的愛情,還以為林徽因想的與他一樣。

林徽因希望的是兩個知己一起漫步雨中,一起相約林下,一同走過潺潺小溪上的木橋,一同在雨後輕輕地撫摸枝芽,在最後笑著說分手。但徐誌摩並非此意,他不要林徽因做紅顏知己,因為他心裏盼著的是一份一世的姻緣。

這份感情在林徽因心中或許與愛還有著距離,她或許隻是沉浸在這樣讓人無法抗拒的愉悅之中,那一眼的含情脈脈,一眸的多情,或許也將她的心思攪亂了,但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因孤獨而衍生的曖昧。可徐誌摩卻不是這樣想的,所以徐誌摩終於按捺不住,將心中的感情全部倒出來,這樣就嚇壞了林徽因。

林徽因孤獨的時候,渴望著能夠與自己惺惺相惜的人在一起相互傾訴,當被世俗流言纏身時,那些感動就變了味道。林徽因親近徐誌摩是因為兩人是老鄉,同為江南山水滋養出來的男女,自然多了些情意。隻是林徽因忘了,江南的雨是煙雨,細細的,微微的,落在地上無聲無息,但是倫敦的雨卻是大雨,帶著霧氣,易讓人迷失了方向。

康橋的美麗相約,不知有沒有熱情地相擁,甚至世人所說的康橋之戀,是不是又真的發生過,這些我們暫且不論。十六歲的林徽因和二十四歲已有家室的徐誌摩,曾經相互溫暖過,但真的在一起談過情愛,論過婚姻嗎?

康橋,留給了徐誌摩美好的回憶,留給了他一生難忘的愛戀,康橋留給林徽因的又是什麼?倘若是轟轟烈烈的情愛,試問林徽因又如何能全身而退?

林徽因不是個無情的女子,她不會抽刀斷水地斷送自己曾經付出的愛,也不會旁若無事般不去理會徐誌摩的追逐,她能夠心靜如水地嫁給梁思成,就說明當年她對徐誌摩有過知己的愛,有過依賴,有過在孤獨中尋一份曖昧的心思,卻從未生出真正的情愛。

這是徐誌摩一個人在愛的單戀,或許林徽因對他的感情僅僅停留在單純的喜歡、單純的依偎,徐誌摩卻誤會了一個少女的心思,他心中起了求一段姻緣的想法,而這個想法讓林徽因錯愕不已。

所以,林徽因最後選擇了不辭而別,在不辭而別之前,還把自己的父親拉出來為自己“斷後”。可見,林徽因並非想與徐誌摩結成一段良緣,也可見,林徽因的理智與聰明——她很清楚自己應該避開這段並不適合她的感情。

林徽因和所有女孩一樣愛做夢,但是她又不同於其他女孩,林徽因不會沉迷在夢裏,她時刻保持著清醒。讀林徽因的文字,有一種不痛不癢的感覺。她的文字並不深刻,猶如她的個性,似乎一直是溫溫的。就連徐誌摩那樣的一團火,都點不燃她的心,這個女孩到底有多清冷?

或許林徽因同樣忘不掉康橋的浪漫,忘不掉兩人在一起談論詩歌的愜意,忘不掉一同聽著音樂,安靜地感受對方氣息的晌午。但是,這不是愛情,這隻是一份特殊的感情,流淌在她與徐誌摩之間,一份流淌在寂寞與曖昧之間的感情,最終將演繹成友情,卻不會成為愛情。

但是這份感情被徐誌摩演繹成了天配姻緣的前傳,他不能因為張幼儀失去追求林徽因的權利,不能因為張幼儀而失去了與林徽因一結連理的資格。所以,他逼迫身懷六甲的張幼儀與自己離婚。他所持的理由是:“林徽因已經回國,倘若再不離婚,我會失去最好的時機。”

看過了徐誌摩的冷酷無情,嚐過了那份寒心苦楚,張幼儀也並不是個懦弱的女子,她挺著肚子走上了法庭,與徐誌摩簽了離婚協議。走出法庭的徐誌摩,第一件事就是在報紙上自費登了啟事。

“故轉夜為日,轉地獄為天堂,直指顧問事矣。..真生命必自奮鬥自求得來,真幸福亦必自奮鬥自求得來,真戀愛亦必自奮鬥自求得來!彼此前途無限,..彼此有改良社會之心,彼此有造福人類之心,其先自作榜樣,勇決智斷,彼此尊重人格,自由離婚,止絕苦痛,始兆幸福,皆在此矣。”

徐誌摩的這則啟事,不僅遭到父母的痛斥,而且還引得林長民以及梁啟超的不滿。當時,梁啟超以師長的身份寫信給徐誌摩,大意就是痛斥他這種不負責任的行為,殊不知,徐誌摩不愧為才子,一封書信回複了梁啟超,書信上強詞奪理的犀利言語,將梁啟超氣得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