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嬤嬤看著傅蘭芽,忽然回過味來,極力壓低嗓音道:“小姐,難道……”
傅蘭芽語氣轉為冰冷:“這幾日我想了許久,總覺得府裏有些不對勁。嬤嬤,我現在急於確認一件事,到底我是夢魘,還是……中了毒。”
“中毒?”林嬤嬤震驚地看著傅蘭芽,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這時候,忽然有人急促地敲起內室的門來,“小姐,小姐,外頭來了一幫官兵,說是,說是,咱們老爺犯了事,他們要進府辦案,那些人都穿著飛魚服,看著是錦衣衛的大人。周總管捱不住,已經給開了門了。”
錦衣衛?這三個字簡直如雷貫耳,林嬤嬤麵色白了一白,強自鎮定道:“胡說八道!咱們老爺是朝廷欽點的雲南巡撫,就算要辦案,也是咱們老爺查別人的案!什麼錦衣衛不錦衣衛的,不用多說,多半是流民假扮的,快,快讓周總管帶人把他們打出去,別嚇著了小姐。”
那幾個大丫鬟還未回話,外頭忽然傳來一陣喧嚷,原本昏暗的院子忽然如同白晝般亮了起來。
傅蘭芽心突突直跳,隻聽外頭有年輕男子的聲音,“聽說府上現在正兒八經的主子隻有傅小姐一人?傅小姐人呢?再不出來,休怪咱們不客氣,隻好直接進屋搜檢了。”
周總管在一旁連聲懇求:“咱們小姐尚未出閣,各位大人們能不能稍微講究點禮法——”
“禮法?”那男子冷笑,“罪臣家眷拒不接旨,論律當斬,都什麼時候了,還這般輕重不分。”
說這話的正是王世釗,進入傅家後,平煜徑直帶人去了傅府的外書房,他卻直奔內院而來。
林嬤嬤聽在耳裏,身子如墮冰窟,周總管跟在傅冰身邊多年,走南闖北,見識頗廣,不至於連真假錦衣衛都分不出。
傅蘭芽心底卻是死潭一般的寂靜,再一開口時,卻已經倒了嗓子,聲音澀啞得厲害,“嬤嬤,不管外頭是人是鬼,先幫我穿上衣裳吧。”
林嬤嬤本已覺得天崩地陷,見小姐未自亂陣腳,丟了一大半的主心骨又找了回來,忙哎了一聲,抖著手幫傅蘭芽穿衣梳妝。
王世釗說完話,見幾間廂房依然靜悄悄的,絲毫沒有動靜,不由正中下懷。
目光從東邊的屋子緩緩滑到西邊,一邊揣測傅蘭芽到底住在哪間房,一邊揚聲道:“咱們可是先禮後兵,既然罪眷抗不接旨,咱們隻能硬闖了。”
話音未落,東邊房門忽然猛的打開,隨後裏頭出來兩人,前麵那個是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後頭那個卻是位十五六歲的少女——
王世釗目光落在那少女身上,眼珠子都轉不動了。
他書雖讀得不多,卻也於風月場合中學過幾句儂詞豔曲,譬如“花開時節動京城”、又譬如“脈脈眼中波,盈盈花盛處”。他隻覺得無論哪句詩句,似乎都不足以形容此女的芳容麗質,隻一眼,就足以讓人神酥骨軟。
良久之後,他艱難地動了動喉結,便要開口,忽聽身後傳來腳步聲,回頭一望,心頭升起一股無名火,卻不得不迎上前去:“平大人。”
傅蘭芽也在不動聲色地觀察王世釗等人,見他們果然穿著錦衣衛官服,腰間赫然是繡春刀,更兼來勢洶洶,無法無天,正是令世人聞風喪膽的錦衣衛作派,先前隱存的那絲僥幸徹底被碾碎。想起父親如今不知如何,嘴唇一陣陣發白,心更是針紮似的疼。
正自煎熬得厲害,忽然外頭又進來一行年輕男子,這群人進來時仿佛在後頭生出一雙暗黑的翅膀,給院中帶來一陣凜凜寒風。
當先一人身形修長偉岸,眉目英挺,著實俊秀,他進來後隻淡淡看一眼傅蘭芽,便似笑非笑對先前那名男子道:“原來王同知抄家時,不搜旁處,專往女人堆裏跑,倒叫我們好找。”
麵上含笑,語氣卻譏諷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