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逃,漆黑的夜中,身後像是有一頭巨大的獸在緊追不舍。他的眼前漸漸模糊,身上的力氣也隨著一天一夜的劇烈奔逃而漸漸麵臨油盡燈枯的境地。身體疲憊到了極點,可是心口的那一團恨意卻越發燒得更旺。
他忽地踉蹌一下,重重跌在了地上。
“主上!”身旁的條條黑影躥來,飛快地扶起了他。
邵雲和重重喘息了幾口氣,艱難的站起身來,咬牙道:“我沒事。繼續趕路。”
左右護衛麵麵相覷,猶豫不決。他們已經在路上一天一夜了。原本萬無一失可以換人,沒想到卻被溫景安設伏誅殺。他們聽從邵雲和的命令在白馬寺後門接應,邵雲和中了一劍一傷,要不是靠著三分運氣和七分的強大內力早就在他們趕到之前被殺了。
這一場短兵相見,兩敗俱傷。如今為了躲避溫景安的追殺,他們好不容易逃出京城,可是如今也麵臨了缺水少馬的境地。而光靠兩條腿,他們是決計走不出齊國的。甚至走不出這京城邊緣郡縣的範圍。
四周黑漆漆一片,一輪孤月掛在天際,山道上有風呼呼吹來,帶著奇怪的嗚咽聲,聲聲入耳,激起心底的寒氣。
“主上,您傷重不能再繼續往前走了!”護衛中有一人打破沉默,大膽地道。
邵雲和想說自己可以,可是才邁出一步就又重重跌在了地上。那受傷的腳更是顫得如秋風中的落葉。
他眼中迸出怒火,咬牙冷冷道:“就算死,我也不會死在齊國!”
正在這時有護衛在他們身後壓低聲音驚呼:“不好!主上!有人來了!”
邵雲和一驚,沉聲喝道:“躲起來!”
護衛們紛紛將他扶著躲入了道兩旁的荊棘叢中。寂靜中隻聽得馬蹄聲得得,沉沉地踏在了眾人的心上。前來的人不知是誰,可誰也不願猜測,惟願是往來趕路的客商就此安然通過。
眾人伏在山道兩旁,身上的黑衣與黑夜融為了一體。
終於馬蹄聲越來越近,漸漸的有火光山爍傳來。邵雲和眸色沉沉,手緊緊握住了腰間的長劍,若是你溫景安的人,他就算是豁出性命也要力斬他們馬下!
馬蹄越來越近,忽的,他們在不遠處勒住了馬兒。風中隱隱傳來那隊人的低呼聲。
“血跡隻到了這裏!”風中的話語帶著緊繃的氣息。
邵雲和臉色一沉,手中的長劍悄悄拔出,劍上的寒光映著月光,分外清冷。
“繼續找!”有一道沉鬱的聲音傳來。
那一隊騎士應了一聲,漸漸朝著方才邵雲和的方向走來。
邵雲和低頭一看,自己的腿上緩緩地流著鮮紅的血,這一路上,他匆忙包紮了傷口,可是卻還是留下了蹤跡。
漸漸的,火光靠近,越來越亮。他漸漸看清楚眼前走來的人。
忽地,他仗劍走出了藏身之地。這一冒險舉動令隱藏的護衛們紛紛驚呼。而那一隊人也紛紛拔出長劍,警惕地看向他。
火光明滅中,照耀出邵雲和血汙滿麵的臉。四下裏一片寂靜,唯有風聲呼呼,像是山間的鬼怪在肆意狂笑。
有一道黑影撥開眾人,走到了他的跟前,久久地看著他。
他上下打量了邵雲和一番,輕輕嗤笑:“雪原上的狼要多栽兩個跟頭才懂得生存的殘酷。天上的雄鷹也要經曆狂風暴雨,才明白翱翔天際也是要付出代價。雲兒,你現在可明白了為父的一番良苦用心了嗎?”
邵雲和輕笑,眼底掠過深深的恨意:“父親,我明白了。”
完顏霍圖久久看著他,一把將他緊緊地摟在懷中。邵雲和木然地由他摟入懷中,他可以感覺到完顏霍圖的顫抖,也許這是他這一輩子唯一感覺到完顏霍圖真情流露的時刻。可是如今這些於他來說,已太晚太晚……
完顏霍圖良久才放開他,對邵雲和道:“有一個人,你一定得見一見。”
邵雲和不語,由著完顏霍圖領到了一位帽簷低垂的人跟前。那人緩緩除下頭上的風帽,一張上了年紀卻不掩美貌的麵容落入他的眼中。
邵雲和看著她,薄唇一勾,淡淡道:“原來是母親。”
眼前不是別人,正是出逃楚國的楚太後——楚苓。她鳳眸掠過邵雲和髒汙的麵,伸手顫顫輕撫過他的眉眼。邵雲和微微一皺眉,退後一步避開了她的碰觸。
楚苓眼中掠過深深黯然:“雲兒,我竟不知原來你已在我跟前這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