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掌心有刺刺的繭子，輕輕覆在了她的手背上，灼熱的氣息滲入她的手掌，慢慢向手臂蔓延，一直蔓延到了她的心髒。
她看著他，仿佛要看盡花開花落，一生一世。
她忽的笑了，輕輕推開他的手，微微揚起精致美麗的麵容，紅唇勾起嘲笑：“不！你別做夢了。我不會跟你回你一無所有的赤灼！我現在已是齊國的皇後。你沒有資格叫我惜若。論理，你要尊重我一聲皇後娘娘！”
“龍越離給我的是你一輩子都無法給我的！赤灼就算複國又能如何？還不是貧窮之地！你們赤灼人生來是賤民，就算複國也永遠是蠻夷。我不會跟你回去的！”
“我這一輩子最慶幸的是你休了我！我入了宮！”
安靜的殿中回響著她驕傲的話。邵雲和看著她美麗的臉，忽地笑了起來。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深眸中恨意深深，一字一頓道：“你當真是這麼想的？赤灼人是賤民？”
周惜若傲然地道：“難道不是嗎？你別忘了百年前赤灼人是怎麼讓四國如牛羊一樣驅趕！這不是賤民是什麼？”
“啪”地一聲，她麵前的案幾被他一掌拍下，震碎成四分五裂。
“你會後悔的。周惜若，你永遠都會為今日的話所後悔！赤灼人不是賤民！永遠不是！他們將來是最強大的民族！是北地最強大的國家！”邵雲和冷冷地說完，轉身就走。
天邊的日光照在他的身上，一身背影孤寂如荒野上的狼。他忽地回頭，盯著她的麵容，一字一頓地道：“你最好祈禱龍越離好好地坐穩江山。這樣才能讓你的皇後夢做得更久一點！”他終於大步離開，頭也不回地消失不見。
周惜若定定看著他消失的身影，兩行清淚緩緩滑落臉龐。她捏緊手中的木盒，低聲道：“走吧。為了赤灼不要再回來，也不要再留戀。”
夜色寂寥，一輪明月掛在暗藍的天際。龍越離來到永寧宮的寢殿，看見一抹雪影依窗而立。淡淡的月華從她身上傾瀉而下，長長的墨發垂下羸弱的肩頭，如一匹上好的綢緞，在月下墨色流光。
“惜若。”他不由輕喚了她的名字。
月下那女子緩緩回頭，對他嫣然一笑，從此滿殿的燭光都不如她的笑容明亮。他禁不住將她摟入懷中，長籲一口氣：“朕方才還怕你就這樣如嫦娥一樣踏雲離去。”
周惜若伏在他溫熱的懷中，鼻間是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一如當年。
“臣妾怎麼會離去呢？”她輕輕地道：“臣妾不是還在嗎？”
龍越離默默抱了她一會，這才舒展了緊皺的眉頭，拉著她依在了涼榻上，神情慵懶：“明日就是鳳冠加冕，授你鳳印讓你入主中宮了。若兒你開心嗎？”
周惜若淡淡一笑：“自然是開心的。皇上為何要封臣妾為皇後呢？”
“那是因為你值得相信。”龍越離輕吻她的手，狹長深邃的眼看著她的麵上，道：“把皇後之位給你，朕放心。”
“當真放心？”周惜若笑著反問。
龍越離眉角劃出一個疑問的弧度，聲音略沉：“難道若兒你不能讓朕相信嗎？”
“不。”周惜若微微失笑，低頭看著他的眼睛，嫣紅的唇輕輕落在他的唇上。
天色還擦黑，卻已是吉時到了。寢殿中，宮女們無聲的一字排開，手中拿著各種各樣的器物。林嬤嬤和幾位內務府的老嬤嬤緊張地為她繼續穿戴。最後沉重的鳳冠工整地戴上她的頭上，眾人們這才長籲一口氣。
一番按品大妝，周惜若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微微一笑。昨夜的纏綿在她身上脖間留下青紅的痕跡，所幸鳳服嚴謹全部都遮掩住了。天漸明，一縷晨光射入了永寧殿中。照亮了她的麵容。
林嬤嬤眼含熱淚：“奴婢就知道娘娘一定有這一天的！”她激動得幾乎語無倫次。
周惜若握緊她的手：“嬤嬤，別哭了。”她笑了笑，眼中的淚滾落，“聽說出嫁前要拜別父母，我早已無父無母，但我周惜若能有今日，嬤嬤居功至偉。”
她說著緩緩地向她拜下。林嬤嬤想笑，卻又哭了起來。四周的宮人在驚詫之餘感動唏噓。
林嬤嬤扶起她來，哽咽道：“如今娘娘是一國之母，以後不可輕易再說這種話了。”
周惜若輕聲一歎，看著那輪即將而出的朝陽，輕聲道：“走吧。”
封後大典在太廟前舉行。烏壓壓的一片文武百官。周惜若靜靜立在了龍越離的身側。長袖下，帝後兩手交握，聽著禮官念著長長的祝禱之詞。忽的，龍越離踉蹌了一下，一旁的禮官們微微一驚。龍越離隨即很快緩過神來，對禮官們搖了搖手示意沒事。他一轉頭看見周惜若鳳冠下的麵色煞白，握了握她的手含笑示意。周惜若卻緊緊盯著他，長袖下的手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