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惜若低頭：“是。”
下頜微涼，他已抬起她的臉。殿中昏暗，遠遠的燭火映著兩人的眼瞳，那麼出奇地亮。仿佛有兩團火焰在眼底燃燒，生生不息。
“周惜若，你為了什麼進宮？”他問。
周惜若垂下眼簾，聲音木然：“為了報仇。查出我的阿寶到底是誰害死的。若真的是邵雲和和南宮菁害死的，我要他們付出代價。”
“為了報仇你可以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龍越離看著她的眼，冷聲問道。
“一切。”周惜若抬起眼，沉寂的明眸仿佛一望無際的深海，暗地湧動卻無法令人洞悉。她在他的眼中也看到了同樣的眼神。
龍越離薄唇一勾，聲音沉鬱沙啞，如魔似魅：“我也一樣。”
幾日紛紛揚揚的雪終於停了，太陽露出了頭，晴好的天氣令人精神一震。周惜若在甘露殿中隨著眾女官忙碌著。葉公公胖乎乎的身影利索非常的奔來奔去，扯著嗓門喊：“仔細一點，這邊要擦擦！小心點！那可是羊脂玉瓶！摔了幾個你們都賠不起！”
他忙得嗓子冒煙，一回頭手中卻適時放上了一杯溫熱的茶。葉公公看著麵前含笑的周惜若，喝了口茶感歎道：“還是周尚宮體會咱家的辛苦。”
周惜若恭謹道：“葉公公為了這次宮宴可是下足了心思，實在令人感佩。”
葉公公喝著茶，聽著熨帖的話，一張胖臉越發笑得舒心：“皇上要辦喜事，做奴婢的怎麼不高興呢！皇上之福也是齊國之福！”
周惜若收回茶杯，隨口問道：“不知皇上要辦什麼喜事？”
葉公公得意笑道：“這你們都不知道了吧。”他環視了一圈，果然看見正在忙著打掃的宮人們都紛紛支起耳朵聽著，有的還紛紛圍攏過來，仔細聽這來之不易的八卦。
葉公公看著他們眼中的好奇期盼，得意道：“太後這次在壽宴上請了四國的適齡公主來齊國，要給咱們皇上相親呢！”
宮人們頓時了悟，議論紛紛。周惜若唇邊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
葉公公還要再說，隻見殿外一襲明黃的身影翩翩含笑而來，初晴的冬日下，龍越離攏在狐貂領中的麵容如墨勾畫，明晰俊美。
看樣子今日他心情甚好，環顧了一圈來不及躲避的宮女內侍們，笑問道：“都在說什麼有趣的事讓朕也聽一聽。”
宮人紛紛捂嘴偷笑。葉公公笑眯眯道：“都在說過幾日也許有喜事呢。”
龍越離深眸微眯，漫不經心地輕笑：“當然是喜事。朕要梳洗由周尚宮伺候便可。”
眾宮人恭謹退下，龍越離看了一眼周惜若，轉身走入了內殿中，邊走邊輕笑問道：“宮裏的人都傳開了吧？”
周惜若上前為他褪去身上的狐裘披風，輕聲道：“是的，宮裏的人都在傳言皇上要與四國公主見麵相親，連葉公公都信以為真。”
龍越離解了領口，懶洋洋依在了龍椅上，眸光流轉笑道：“宮裏人怎麼信都無所謂，隻看太後到底要怎麼做。”
周惜若聞言微微皺了秀眉：“太後當真會給皇上挑選新後嗎？”
龍越離黑如琉璃的眼中掠過冷意：“會。因為她抹不開這個麵子。”
周惜若看著他眼底的篤定，了然一笑上前為他更衣。不過幾日，她已記清了尚衣女官要做的事，舉止輕柔有度，神色從容，再也看不出半分初入宮的一絲不安與迷茫。
龍越離看著她忙碌身影，眼中浮起一抹自己也未曾察覺的異樣。
周惜若為他係上腰上的龍紋玉帶時，手中忽地一暖，他已握住了她的手。周惜若抬眼，黑白分明的眼中帶了一抹淡淡的疑問。朝夕服侍，她已習慣了他時常出乎意料的碰觸。
“若是四國的公主們真的前來，你認為朕要娶誰為新後？”龍越離忽地開口問道。不知為何，他就想知她心中所想。
周惜若不慌不忙地掙開他的手，道：“自然是選心地良善又可以幫助皇上的公主。”
規規矩矩的答案卻令龍越離皺緊了眉頭，他正要說什麼，周惜若已拿了他換下的外衣出了內殿。帷帳輕搖，她的身影翩然消失。龍越離搖了搖頭暗自嗤笑了自己的異常，隨手拿了一本奏折看了起來。
周惜若出了甘露殿，手中提了要送浣洗局的衣服向外走去。走了一會，身後的腳步聲漸漸走近。
身後傳來一聲不大不小，清悅的聲音：“周尚宮留步。”
周惜若聽到這熟悉得發寒的聲音，猛地抬頭看去，果然不遠處緩緩走來一身朝服的邵雲和。他麵容依然十分俊美，身姿挺拔，行走之間氣度凜然，令人不敢逼視。他是從三品文官，著飾麒麟紋朱紅官服，在一片白雪茫茫中顯得十分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