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想了想回答道:“本月初兵部尚書推薦來了,號稱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所不通,現為史令官,在咱們禦音司負責審查泰山祭祀的副樂部分,前幾日與王良大人爭執的便是他。”
“哦。”薛林淩饒有興致的玩弄手中的茶杯,自言自語道:“就是那個號稱要修改喚神曲第二篇章的人呀,讓他進來吧。”
範秦苑昂首闊步的走了進來,手裏麵拿著卷軸,身後像是背著一把寶劍,不過用布包著看不出來具體是何物,他臉上似有得意之色,入廳後拱手說道:“臣範秦苑攜新譜喚神曲第二章八節,請教薛總司。”
他新譜了曲子?薛林淩有些吃驚,心想喚神曲依祖製譜寫,怎能隨意修改,真是不自量力,“範大人恐怕要白做功了,喚神曲乃是按史冊譜寫修繕,就算你的新曲絕妙也難以選用呀。”
範秦苑並不在意,從身後解下布袋,拿出一陌生樂器,淡淡的說:“還請薛總司聽過再說。”說罷他獨自演奏起來,樂聲嫋嫋,音色渾厚,給人一種大氣沉穩的感覺,莊重而又誠懇。
旋律似改非改,喚神曲薛林淩再熟悉不過,主旋律絲毫沒有變化,隻是輔音去掉了之前的回轉和跳動,更符合喚神這莊重的情景。
一曲畢,二人皆不語,不過心思卻出奇一致,這樣的更改絕對堪稱完美,薛林淩心裏清楚,他沒有拒絕的道理,隻是他現在更好奇範秦苑手中的樂器,從外表上看更像是大食國的胡笳。
“範達人手中樂器可是胡笳?”薛林淩直截了當的問道。
“正是,臣前來也為十二樂器圖,臣不才,年幼時隨父親周遊各國,接觸過大食國的樂器,心裏喜歡便也學的一二。”範秦苑的眉目間放著光芒,可見他對此胸有成竹。
薛林淩淡淡一笑,同是年少成名,他見過太多誇誇其談的人,對於範秦苑的一番話,他也是將信將疑,“既然這麼說,那就請範大人給在下講解一番。”
侍從聽此話正轉身要去取畫軸,卻聽到薛林淩高聲說道:“取筆墨紙硯來,範大人邊畫邊講不是更生動?”
範秦苑心想:看來他是不相信我,怕我對著畫卷胡謅。也罷我也不需要那些粗製亂造的東西。
如此,範秦苑一邊憑著記憶一邊畫出十二樂器圖,每一個圖比畫卷上還要詳細逼真,而他所講不止於材質,用法,演奏手法更涉及音色特征,代表作品等。
薛林淩很是震驚,沒想到他說的如此詳細,隻有真正接觸過的人才會如此,他向侍從使了個眼色,對方馬上明白,將範秦苑所說之話一一記錄下來。
本以為一番介紹後,薛林淩會大吃一驚,忙不迭的請他上座,誰知對方居然淡定的請他先回去,稍後再議。
忿忿不平的範秦苑隻能先回去,他住在皇甫府,皇甫青岩也算是禮賢下士,每日都會與他們把酒言歡,今日見他鬱鬱寡歡便與他單開一席,在湖心亭內飲酒。
皇甫青岩將酒杯滿上,詢問道:“範兄今日為何如此沮喪?”
範秦苑擺手說道:“不提也罷,我本將心為書院,怎知薛總司的心思我摸不透。”
“哦?為何這麼說呢?”在皇甫青岩的追問下,他把今日之事說了一遍。
誰知他還沒有什麼反應,皇甫青岩竟拍案說道:“豈有此理,他怎能如此對待良材,範兄我真為你不值。”
範秦苑聽說心中更加憤恨,可是自己人微言輕,又能如何。皇甫青岩仗義的說道:“範兄不必擔心,既然知道了這件事,我就不會置之不理,總有辦法能讓陛下知道一切皆是範兄功勞。”
聽他這麼說,範秦苑滿是感激,激動的說道:“皇甫兄為我仗義執言,我實在無以回報,唯有以此酒謝之。”
皇甫青岩連忙攔道:“哎,範兄言重了,來我們舉杯暢飲。”
話說回來,薛林淩的確帶著範秦苑所述,一字不差的回稟李隆基,不過他同時也回稟了事情的整個經過,並把範秦苑重譜的喚魂曲一並獻上。
李隆基得知後很是欣喜,興奮的問道:“真有如此才人,快傳來讓朕見見。”
薛林淩拱手說道:“陛下且慢,容臣多說一句,此人雖有大才,不過難免有些心高氣傲,臣擔心他會頂撞聖駕,所以暫且沒動聲色。”
李隆基笑了笑,打趣道:“就如當年的你嗎?朕記得那時候皇祖母還健在,讓你用板笛演奏,沒想到你竟然砸了禦賜的板笛,說什麼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尋得能配上你的天下無雙的板笛,那時候的你才叫心高氣傲。”
薛林淩羞澀的笑了笑,慚愧的說:“若不是入了清風書院怎會知道山外有山,自己那時候真是狂妄,現在想來也是可笑。”
李隆基輕歎口氣,若有所思的說:“若能回到那時也不為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