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中群雄心憂疾病,沒幾人認真去揣摩胡炭的心思。不過小童的一番表情變化,又怎能瞞得住章節道人的眼睛。眼見著胡炭聽見秦蘇說話後,突然間眼睛一亮,一對黑白珠子在眼眶裏轉的幾乎要飛落出來,在“利”字上打滾了一輩子的章節頓感大事不好,他連忙阻住了淩飛想要說出的正事,道:“淩飛道兄,你這件事且不用著急,小胡兄弟傷勢未愈,行動起來也還不大方便,不如等一等再說吧,讓我先跟他說說話。”
淩飛疑惑的看著他,卻見章節正不住的給自己使眼色,心知其中必有文章,當時點點頭,頓住了話語。
章節道:“小胡兄弟,剛才白掌門已經把你的身世都告訴我們了,不過我還有些疑惑,瞧你的功法,似乎不全是玉女峰一派的,應該不是秦姑娘教的吧,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功法到底從哪裏來的?你有師傅麼?”
“你是誰?”胡炭不答他的話,卻問道,一邊仔細端詳著這個發話的道人,見章節黑黑瘦瘦的,穿一身半舊道袍,坐在淩飛身邊毫不起眼,一張臉上皮多肉少,繃緊得幾乎找不到皺紋,細鼻,尖耳,稀發,薄唇,唇邊飛著兩撇細細的蠅須,黑得如同抹油一般,頜下兩三莖秋茅胡,一根比一根萎縮,如果隻看這些麵相,便覺此人油滑刁鑽,當是穿窬鼠竊之輩,不可靠之極,隻貴在他的一雙眼睛,清澈如水,黑白分明,碌碌轉動之際,卻不夾有絲毫猥瑣奸鄙,顯得磊落光明,與他其餘的零件殊不相稱。
章節微微一笑,道:“老道的道號叫章節,立早章,草即節,有個沒什麼油水的小道觀叫貞德觀,隻怕你沒聽說過。”
“哦,原來是章節道長,久仰久仰。”胡炭虛弱的笑了一下,拱手說道,“章節道長名滿江湖,天下英雄人人欽佩,誰會沒聽說過?提起道長之名,誰都會提起大拇指,誇一聲“真英雄!”,隻可惜我年紀還小,不大聽說江湖掌故,所以也不怎麼知道道長的英雄往事。”
座中群豪聽見他揶揄章節,有幾人忍不住側臉微笑起來。連青葉門主葉蘅和宏德法師都翹起唇角,暗想:“這小鬼頭當真難纏。”小童的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不明就裏的人很可能被繞了進去,誰知其實全是廢話,既說久仰章節之名,便該知章節的英雄事跡,哪知小童卻又轉口說自己年紀小,未聞傳說,既然如此,他又何知章節名滿江湖?又何知章節讓天下英雄欽佩?
章節當然也聽出了胡炭在胡說八道,卻不以為忤,也拱手笑道:“客氣客氣,慚愧慚愧,沒好處啊!虛名而已。再說了,老道的這點名聲,跟別人說說還可以驕傲一下,跟你小胡兄弟就沒法比了,你今日大鬧趙家莊,威風得很啊,不用幾天就要傳得天下皆知,唉!好處很多!好處很多!沒法比,你今年還不到十歲吧?老道我在三十一歲才開始有一點點名氣,你隻不過十歲就已經鬧出這麼大的動靜,算是曆來江湖成名最早的人了,誰還敢在你麵前談名氣。”
胡炭呲牙笑了一下,說道:“是嗎?那我可不敢當。要是道長說的是真事,我可得好好算計一下了,都說名利相隨,有名者就有利,卻不知我這點名氣能換來多少銀子?”
章節在肚中暗笑,這小鬼頭果然提出要好處了。
胡炭正邪未辨,取向不明,章節心中其實是頗有憂慮的。他攔住淩飛的話頭,便是為了此事,庭中群豪此時身陷危局,而胡炭正是唯一救星,此事萬萬不可有失,胡炭要是隻索要錢財金銀,這還好說,最怕他以此要挾,讓眾人答應一些難以接受的條件,那就糟糕了。
當下聽見胡炭說話,便說道:“以你的資質,要是一心求索銀子,這滿庭眾人,估計沒一個能夠趕得上你的,我可以斷言,你要是去經商,不出二十年,必可致敵國之富。你說的有名就有利,這話是不錯的,不過名氣倒不能直接化作銀子,一般而言,天下得其名者必有符名之實,人人靠本事掙錢,你現在就有一個發財的手段啊,剛才秦姑娘給你治傷,咱們都瞧見了,定神符用來治傷很不錯,聽劉大俠說此符也有點壓製蠱蟲的功效,隻不知實效如何,我想請你幫我們畫上一些試試,你可以開出價來,隻要別太高就行,咱們可比不得行商大賈,帶有大批銀子在身上。”道人聽胡炭提起銀子,豈有不趁勢下刀之理,一番說辭,隻盼能把胡炭牽引到求財路上走去,一旦胡炭答應以符換錢,那就簡單多了,道人的話裏又已經埋下絆索,避重就輕,隻說讓胡炭畫來試試,也不說定神符有沒有效果,好讓小童在開價時,不至於獅子大張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