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正傳 :其言也難(下)(2 / 3)

其實累世以來,武人術士占山結黨,早已經成為每個朝代的默許之事了。因天下妖鬼同存,各地時有怪物傷人事件發生,光靠朝廷是不足以盡數鎮壓下去的。因此,本著‘治民間事,借民間力’的原則,各朝各代都允許天下百姓開設門派學武傳術,以為朝廷臂助。

井水不犯河水,各善其事。這樣的默契在兩方之間已存在了數百年,但是,這一股龐大力量散落在外不受掌控,仍然是朝廷不願看到的。於是朝廷在各個州縣都設有一個奇案司,一職是負責管理當地的鬼怪事件,另一個職司就是和術界門派互通聲氣,將朝廷的禁令規章傳發下去,使這些門派約束在可控範圍之內。

那陳師爺說的話,恫嚇的成分居多。就算他真的奏報上去給知府大人,告玉女峰謀反,知府也不敢輕易發兵攻下玉女峰。因為象這樣的事情,很容易引起天下嘩變,一旦激起天下門派反戈相向,後果極其嚴重。所以,除非有了確鑿證據,才能層層上遞,報到兵部和刑部,由兩部合議作出回複,方可興兵征伐。而且在除滅叛亂門派之後,還要昭告天下,列數該門派的種種不臣之事,以正出師之名,並安民心。

隋真鳳當然也看出那師爺的虎皮羊質,不過,她更相信一條道理:民不與官鬥。天下最大的道理,就是權勢。如果今日貿然行事,觸了師爺的假虎之狐威,以後玉女峰命運怎樣可就難說了。縱是官府不發兵來掃蕩玉女峰,那師爺從中作梗,隨便貼個通緝告示什麼的,讓玉女峰門人不能隨意行動,那也是難受之極。

所以,在受了那師爺的一喝之後,隋真鳳隻好放棄今日要挾賀家莊的打算。她恨恨的瞪賀老爺子,瞪著秦蘇,低聲道:“白嫻,我們走。”一掌把小胡炭推到賀老爺子身前,揚頭轉身,喝出一聲晴天霹靂,足下電光團生,她存心在師爺麵前揚威,一掌把手中雷球壓下地麵,“格隆格隆——”的一連串暴烈的炸聲,強光入眼欲盲,向四麵激蕩開去的勁風沉重如同實物。便在那師爺大驚小怪呼喊的時候,衝力忽然都消失了。飛揚的塵砂散盡,地麵上一個寬深都有丈許的巨大地洞赫然入目,隋真鳳跟白嫻卻已經不見。

那師爺哪知道自己喝退的是這樣一個厲害人物,被隆隆不斷的炸聲嚇得麵如土色,看著地麵的深坑半天說不出話來。賀老爺子一番道謝,著下人送他回去了。

以後幾天,隋真鳳倒真沒再過來羅唕。她寄住在安鎮寇的宅院裏,隻嚴令弟子,密切守住賀家莊的各個出口,一旦發現秦蘇出門來,要馬上回報。

賀家莊裏,經過數日細心調養,受傷較輕的賀江洲、陶確已先後醒轉過來。江南七十二針陸浦和尤平細研過古醫方後,施用在範同酉身上,已將老頭兒被陰氣激斜的五宮一一導歸原位,看來再過一兩天,範同酉也該醒轉了。

此時胡不為卻在癲狂之中。不知多少個鬼魂寄住在他身體裏麵,輪番出來現世。他一天到晚上躥下跳,時罵時哭,上一刻還是男人語,下一刻卻變成女人言。種種奇言怪談,離奇行徑,令人匪夷所思。秦蘇光照顧他就忙得不可開交,再無餘力顧及其它。

秦蘇變得更沉默了,從早到晚待在胡不為房裏,一有空閑就坐著發呆。

她又讓自己氣走了,以後再也不會來了吧。聽見心愛的弟子說出那樣絕情的話,她應該是死心了。

唉,丈夫,丈夫……秦蘇隻能苦笑。她有丈夫麼?胡大哥算是麼?秦蘇心中煩惱之極。

那天晚上,在黑暗中摟抱她,撫摸她女孩子清白身軀,是胡大哥,卻又不是胡大哥。

每每想起這個,秦蘇就痛苦得直想跪倒下來抱住腦袋呻吟。她倒不是擔憂自己的身子被別人玷汙了,因為秦蘇知道,她這輩子不會再屬於任何別的男子。那晚跟她親密接觸的,自始至終都是胡不為,是胡不為的手,胡不為的唇。隻要是胡大哥的身體,秦蘇便不會覺得讓他觸碰是多大的褻瀆。

秦蘇難過的是,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隻是一個離真實更近一些的夢而已。她的歡喜和期待,仍然懸浮在虛空之中。

她向胡不為敞開了胸懷,向他傾露女孩兒家的婉轉心事,跟他交付自己的一切……然而很可悲,當她以為那人聽到了,認同了,並張開手臂接受她了,但在這時天卻亮了,夢也跟著醒了。錯誤被錯誤證明,事實被事實推翻,這教人情何以堪?

她無數次的想要把自己再次封閉起來,回到那晚之前的狀態。但她怎麼也做不到了。每次閉上眼睛,她就會感覺到,胡不為的手臂好象又穿過她的兩腋之下抱在她的腰間,抱得緊緊的。他的呼吸,就響在她的耳畔。每到這時秦蘇整個人便似要炸裂開來,巨大的欣喜,莫名的狂熱和期待又一次潮水般湧進她的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