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正傳 仇怨(2 / 3)

輪回六道,人間道正是欲望之道,隻教他們心中的欲望消除不去,那人間的苦難仍還要繼續下去,無休無止。

幽燈黯淡,那兩個還在五行中掙紮的人沒有佛的眼睛,看不穿這迷障。

“胡大哥,我還沒有找到炭兒的下落……”秦蘇喂給胡不為一口蘿卜,垂下眼睛低聲道。似乎胡不為還聽得見她說的話,還會責備她一般。

“我找遍了每一個地方,可是就是找不著。”她的話中有些茫然,更多的卻是擔憂。這麼多日子不見,小胡炭究竟去了哪裏呢?隻怕被人拐了去,說不定讓人天天打罵,甚至殺掉……秦蘇心一慌,腦袋急擺,趕緊要把這些可怕念頭都拋掉,連連勸慰自己:“不會的不會的,炭兒那麼可愛,誰會忍心對他下毒手?”

“炭兒吉人天相,不管遇著什麼事,總會逢凶化吉……”她心中胡亂的想著。

可是他人呢?見不著人,一切猜想都沒有證據,同時,也都有可能。

秦蘇心亂如麻,歎了口氣,也沒心思再喂胡不為了,她憂愁的看了他一眼,隻盼胡不為能突然醒來,指點出一條明路。她這邊想著心事,便沒察覺房中發生了異樣。

正對著秦蘇背後,有一扇窗,密密糊著的窗紙上,此刻已經洇濕破開了一個小口,一隻凶狠的眼睛湊將上來,看到了房中兩人,便眨也不眨的瞪著,殺機頓現。

房中人心陷迷局,正無法自遣。

一支烏黑的鐵管卻悄沒聲息的從紙窗孔中伸了進來,淡藍的煙霧如同一條細細的小蛇,從噴口遊出,向房中爬去。隻頃刻之間,微甜的香氣便彌滿了整個偏殿。

秦蘇兀自沉在擔憂之中,聞得淡淡的香氣入鼻,隻道是尋常花香檀香,渾沒在意。牛噴香製作迷香的手段確是高明之極,曼陀羅配安魂草,也不知他用了什麼配方,居然把安魂草的濃香氣味給掩蓋得點滴不剩,被迷者往往聞到迷香後無法察覺,待到發覺時已是昏迷倒地。他擔這噴香的職司以來,四五年間也不知迷倒了多少人,其中不乏法術高強的江湖人物。有他一出馬,路通一向就隻等入室拿錢了。

隻是,今夜的情形卻頗有特異之處,迷香吹進去有半盞茶工夫了,可房中一男一女仍然沒有倒下,實在令牛噴香大惑不解。他自不知道,秦蘇佩著師傅給的防毒防迷靈珠,不怕侵害,而胡不為丟掉了精魂,居舍空曠,這迷魂香又怎能找到魂魄來迷他?

眼見著時辰一點點過去,房中的歎息卻一直沒有斷絕,牛噴香也失了耐性,從懷中又取出一管吹筒來,揭去了端口的錫箔,輕輕置入窗孔中。這管迷香號稱“鬼點一炷香”,比平常迷香更要強效,心想這一噴下去,便是老虎猛獸也要四腳朝天了,凡人再無不倒之理。

可誰知,房中兩個獵物竟然頑強之極。秦蘇愁籲陣陣,時長時短,更無停息。從窗孔中看去,她居然還有餘裕拿蒲扇給胡不為驅散蚊子,顯見清醒非常。胡老爺子更不待說,半片臉隱在黑暗中,端坐不動,看來也絲毫沒受到迷香影響。

窗外群賊大眼瞪小眼,誰都不明所以。路通早就急不可耐,目光中的殺人之意直讓牛噴香脊背發涼,熬了又差不多有半刻鍾,不敢再拖宕,從懷中取出四管吹筒來,這是他所有家當了,眼見敵人全不受迷,牛噴香決意孤注一擲。四管吹筒中那管點著紅漆的最是厲害,名叫醉神仙,配製極費功夫,耗材也不菲,牛噴香輕易不敢使用,但此時也顧不上這許多了,若此次辦事不力讓路通記恨上,那往後的日子可就要難過了。

當下一一揭開封蓋,向著房中一頓猛吹。紅的綠的白的煙霧,四散彌開,偏殿中的光線霎時便給遮暗了許多。

秦蘇正回憶與胡炭失散當夜的情形,猛聞一陣奇香撲鼻,接著腦袋一暈,似乎一隻手從腦後抱來,勒住額頭腦門,封住她眼睛一般。正大駭之際,漸漸的十個指頭也變得麻木了。

“迷香!有人偷襲!”心中剛轉過這個念頭,麵前不動如山的胡不為‘咕咚’一聲斜栽在地,秦蘇大驚猛跳,哪知腿腳不聽使喚,一站起又跌下。聽得房外一陣歡呼,有人道:“好了!這兩個狗賊終於倒了!”接著有人桀桀陰笑,聲音頗為熟悉,聽他說道:“大功告成!哈哈哈哈,******,惹到老子就沒好果子吃!今天要讓這臭小娘知道,太歲頭上動土會有怎樣的後果!”

房門‘吱呀’一聲開了,腳步聲響,六七個人魚貫走了進來,當前一人又矮又瘦,眉吊三角,滿麵凶戾之色,卻是不識。

“知道我是誰嗎?”路通得意洋洋,問秦蘇。

秦蘇不答,目光從眾賊臉上一一掃過去,隻見到幾張陌生的臉龐和猥瑣躲閃的眼神。“莫不是,這些人跟炭兒失蹤有關係?”秦蘇心中想到。自己到江寧府這麼久,也沒惹過什麼仇家,這人為何這樣憎惡的看著自己?

胸口的靈珠傳出冰涼之意。一條涼線如同細針般,穿行於血脈之間,所到之處,麻痹盡解,隻須再過得片刻,身上的麻軟就該盡數解除掉了。秦蘇假作無異,盯著路通說道:“閣下是什麼人?小女子與眾位無怨無仇,你們為何用迷香暗算於我?”

“無怨無仇?”路通哈哈大笑起來,笑畢,惡狠狠說道:“那天晚上你砍了老子四刀,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吧?”他指著自己的腳,“老子待在床上休養好幾天,疼得睡不著覺,這全是拜你所賜,你還說無怨無仇?”

秦蘇猛然醒悟:“這人原來便是那夜偷走錢袋的青衣飛賊!”難怪聲音聽著這麼熟悉。好家夥,自己沒去找他,他倒先搶上門來了,這賊膽子也太大了。

心中又驚又怒。想來今日如此局麵,都是這個惡賊害的,若不是他,炭兒怎麼會失蹤不見?自己和胡大哥又怎麼落魄潦倒,寄身於這個小尼庵,每日吃著蘿卜青菜?一時惡從心生,眼中便透出恨意來:“原來是你!你偷走了我的錢袋,居然還敢反咬一口找上門來,惡賊!你當真不要臉!”

路通麵色不變,傲然道:“賊偷東西,本就是天經地義,你自己管不好東西,又賴得誰?天下人千千萬萬,為何我不偷別人,卻隻偷你?”他倒忘了,既然賊偷東西是天經地義,那苦主發現被竊,繼而把賊打傷了,豈不更是天經地義?隻是路通本是個極端自私的渾人,決不會想到這一層的。

眾賊聽到首領如此辯駁,都哈哈大笑起來。秦蘇氣得渾身亂顫,隻苦於手足麻痹未得盡解,不能立時起來捉住惡賊。當下仍使延緩之策,沉住氣,低聲道:“你偷走我的錢袋也就罷了,怎麼今日又找到這來?難道不怕我再打傷你麼?”

路通尖銳的大笑,回頭相顧眾手下,指著秦蘇道:“你們看你們看!她都成這樣了還想再打傷我!哈哈哈哈!”逼近到秦蘇身邊,獰笑道:“來呀!你來呀!我就站在這裏讓你打,你快動手呀!”秦蘇積蓄勁力,瞪著他,緩緩說道:“你別太得意,做事還是小心點好。”

路通笑道:“小心?要那麼小心幹嗎?”他走上前來,伸手要捏秦蘇的下巴:“難道你現在還能咬我不成?”秦蘇偏頭避讓開了,感覺手足血脈已暢通,說道:“可別教我恢複了法力,若不然,你還得再受傷。”

路通鼓掌笑道:“說的好,多虧你提醒了我,事不宜遲,現在老子要割肉報仇!”伸手從手下盜賊掌中接過一柄利刃,惡狠狠說道:“臭小娘不知死活,******,你砍了老子四刀,我也不多割你的,背後三刀,腿上一刀,全都給我還來!”吩咐眾賊:“把她衣裳給我脫了!”

狗頭早等這句話了,斜刺裏衝來,第一個跑在當先,兩眼放光連說道:“我來我來!這套路我拿手!”祿山之爪急不可耐,逕向秦蘇胸口抓去。誰知他的手指還沒碰上秦蘇的衣裳,隻“嘭!”的一聲巨響,勁氣激蕩,萬千碎布飛如彩蝶,向殿中四麵散去。再看狗頭,已被震得衣衫破碎,前胸裸露仰跌數丈外,再也爬不起來。這陣氣流當真強勁,滿室人一時盡感呼吸不暢,看到空氣晃如浮煙,一層層堆疊開,撞上牆壁,發出‘伏伏’的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