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刑兵鐵令)凶兵悍鐵多陰戾(2 / 3)

“刑兵鐵令?那是什麼東西?”

胡不為沒有答苦榕的話,他心中被震驚占據住了。

這算什麼事!若不是自己運氣還好,隻怕到現在死了都不知道為的什麼。胡不為心中暗罵,被人當成盜賊追殺,卻連自己偷了什麼東西都不知到,這賊當得也真夠窩囊的。他心中憤憤不平,一時又覺疑惑,這東西是怎麼藏到猴兒臂上的?

胡不為苦苦思索,回憶在西京坐牢時,得到猴兒的經曆。那日,耍猴老漢把猴子拴住,交給了自己,一路上也沒發生什麼變故。難道……是放在那婦人草房時被她嵌上去的麼?胡不為想了想,又搖頭,那婦人沒理由這麼坐。

是了!一定是那耍猴的老漢幹的!胡不為一拍大腿,恍然頓悟。想起當日耍猴老漢送自己猴子的情景來,老頭兒顯然是知道後果,料想出不了牢房了,眼見胡不為被蘇老太爺解救出獄,便將鐵令拍進猴兒的肩膀,托胡不為帶到吉慶村。難怪那天猴兒鮮血淋漓,在他懷裏掙紮,胡不為當時還奇怪這猴兒怎麼會懼怕主人呢!

剛才鐵令取出來的時候,胡不為所感所受,便跟在獄中時一模一樣。想來當時也是這片刑兵鐵令在作怪。“該死!”胡不為拍了一下手掌,卻又不知該跟誰生氣,怒目看向猴子,見那猴兒張牙嘶鳴,不住伸出細小的爪子去撓肩膀,顯然,鐵片嵌在它的體內讓它痛苦非常。

隻不過數日之間,猴兒比先前瘦得多了。胡不為注目看它,見它身上毛發大片脫落,背後也禿了一大塊。兩手兩足,瘦如枯柴,胸前已經看到肋骨節節的輪廓。猴兒睜著驚慌的眼睛,看向胡不為,溫潤的黑瞳此時填滿了深深的恐懼。它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又被主人這樣折磨。

它在獄中失去了自己的兒子,又接連遭受皮肉之厄,它一定非常不解吧。為什麼苦難總會在不期之間就降臨到它頭上。

命運,豈不正是這樣?常在你想象不到的時候,給你帶來或喜或悲的結局。然而不管結果怎樣,其過程,你都無法抵擋。

胡不為深深歎息,怒氣漸漸平服下去。在這樣的時候,不隻是人間受苦,連這些本應逍遙山林的野獸,竟然也逃離不開苦難。

一時心中不忍,見猴兒右半邊身子已被血水染得通紅,趕緊從懷中抽出一張定神符,揮指燃了,置入茶碗之中。猴兒見他端碗走近,趕緊掙紮,吱吱叫著,隻想拚命逃脫去。它心中對人已經完全失卻了信任。

胡不為捏住它的下顎,把一盞水都灌了下去。片刻後,猴兒傷口快速收攏,皮肉漸漸結合。隻是,刑兵鐵令還嵌在它體內,那隻能日後取出了,現下可沒什麼好法子抵禦它的惡寒。

苦榕喃喃自語:“奇怪,這片小鐵令怎麼會有這樣濃重的煞氣。”一時陷入了沉思。

不提山村中被群鬼圍困的兩人,此刻,西京的牢獄中,另有一撥人也在遭受鬼患。

自從胡不為被蘇老太爺解救出去,牢房中便再無一日安寧。刑房中的冤魂每到酉時便準點出沒,嚇人的招式層出不窮。隻是眾囚經過多日危難,已漸漸習慣了這樣的日子。每天臨到鬼怪出沒,人人便捏好保命的神符,縮在牆角,任鬼怪如何折騰就是不撒手。半個多月來隻有六七個倒黴蛋受傷,卻再沒有人死去了。

牢房中放了一大批人,又關進來一大批人。隻是,跟在胡不為後頭進來的那幾人,卻始終沒有釋放。

耍猴老漢初時幾日也被鬼怪折騰的難過欲死,他手中有符,鬼怪不能近身傷害,但它們弄出的土浪術卻頗能傷人,老漢腿腳不便,接連幾日被摔得七葷八素,虧得他一把老骨頭還算硬朗,倒沒折斷。

最誇張的卻算的先頭進來的傀儡師了,這老頭怕死得很,每天跟獄卒要三張符,全身上下貼得滿滿的,便如披著一身可笑的甲胄,他的衣兜,頭發,襯衣褲內,無處不藏符,口中居然還塞了一張,隻到吃飯時才拿出來。然而此刻人人自危,卻也沒人嘲笑他。

這一夜並無異常,鬼怪自然不甘寂寞,又來賣力表演了。

眾囚聽過獄卒的警告,早早縮到牆根處等待。一到酉時,冷風驟起,眾囚馬上把稻草堆到身上了,抵禦嚴寒。然後,火把吹脫,淒聲四號。眾人如練兵般,一一應對,堵上耳朵,雙手抱胸,腦袋埋到兩腿之間。耍猴老漢今日搶了個絕好位置,正在牢房最裏,身前擋著無數的肉盾,心中大感充實。

“哭什麼哭!叫什麼叫!一群死鬼而已,不趕著去投胎往生,卻在這裏鬼混嚇人,你們也太窩囊了。”

老頭兒自胡不為走後,啞症不藥自愈,每天說的話又多又響亮。他嗓門巨大,這一番指責說來,隻震得空蕩蕩的牢房回聲不斷。眾囚見怪不怪,老頭兒如此辱罵鬼魂已不是第一次了,也不知冤鬼們聽明白了沒有,多日來兀自不知收斂。

“生前沒誌氣,死後仍然沒出息。我要是你們,還不如找塊結陽石撞死算了。”老頭兒罵興不減,仍在數落。眾人誰也不知結陽石是什麼東西,可也沒人問。人人心中都感好笑:老頭兒病得不輕,又說胡話了,這些鬼魂死都死了,難道還怕死麼?它們還能再死一回不成?

群鬼毫不理會,在刑房中折騰得正起勁。大片烏黑的血水漫將出來,頃刻間把牢房弄得腥臭撲鼻。

“呸!呸!髒鬼!臭鬼,你們在地下是撿大糞的麼?!”老頭兒捂鼻罵道。

牆根處破開豁口,紅白的肉塊湧了出來。這些冤魂又惡心又死性,除了肉就是血,再多變點花樣就是布片和骨頭,也不知花點心思琢磨唬人的新法子。

“見的鬼多了,沒見過你們這樣低級的,你們要有點本事,變成怨骨也好啊,至少比現在幹淨得多,白白淨淨的,看著也讓人喜歡。”

群*中竊笑,老頭兒還把這些要命的東西看成大姑娘了,白白淨淨,卻不知白白淨淨的鬼魂是怎生模樣?

他今天又說到一個新詞了。怨骨。眾人都暗中琢磨,比對他以前提到的僵屍、紅衣、白綾、青殺、恨無由,老頭兒似乎知道許多鬼怪的名稱,也不知道他以前是幹什麼的。

‘喀隆!’牢房震動了一下。群囚不等吩咐,都知道老掉牙的土浪術又來了,同時把手伸出,攀在了最近的木柱上。

一個波圈從刑房方向漾了出來,土地變成波濤,層層推動,顛得眾囚立足不穩。土波滾湧了片刻,‘嘩!’半人高的土浪在牢柱前掀起,拍到粗大的木柱上,濺進的泥點擊得眾人肌膚生疼。這就算是高峰了。

鬼魂催出的土浪翻騰了近半個時辰,終於漸漸止息,土地也回複了平整。

眾囚都屏息等待,下一個招式該是飛爪幻象了。

哪知,預期中的‘咻咻’風聲還沒有聽到,卻先聽到牢門方向傳來鎖鏈聲響。‘嗆啷!嗆啷!’門上環繞纏扣的鐵鏈被一層層解下,接著,‘吱呀!’一聲,沉重的木門向兩邊分開。

真的有人來了!群囚登時騷動起來,顧不得頭頂上空無數森然的白骨影象飛撲,一齊把眼光投向了烏沉沉的甬道。要知道,深宵開牢進人,這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黑暗中亮起了一團白光。腳步遝遝,三個人慢慢走了進來。開門的幾個獄卒卻站在門外,縮頭縮腦,並不跟著進。

一個神情彪悍的中年漢子走在最前,掌中跳躍著一小片葉狀的白光,帶著兩人走進牢房中。後兩個似乎是他的隨從,身材高大,身披厚重的甲胄,看來威武非常。那漢子並不理會當空飛舞的萬千骨爪,凝目端詳片刻,便舉步走向刑房。

眾囚目瞪口呆。這是他們見到的第二個法師。但這個法師看來比以前的胡法師厲害多了,也不見他施展什麼手段,鬼魂們湧出的大片血水卻在他腳下哧哧化成白煙,忙不迭的收縮退回牆根,那些令人心魄震動的尖聲厲嘯,自那人進來便再沒響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