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不多時,又有一撥人從北麵而來。顧有全一躍而起,低聲道:“是大師兄麼?”來者應了一聲,聲音蒼老,顯然已年紀不輕。
眾人會合在一起,便商討彼此的經曆。胡不為無意探知他人機密,便悄悄站起身來。想偷偷走開。然而大師兄的一句話又讓他嚇得心膽俱裂。
“這個怪物經此兩年,更是厲害了,適才我查看了死者,是被它一爪抓中斃命。大夥兒務必小心,合在一起走,莫要走單讓它害了性命……咦?不要說話!”一時眾人屏息。
安靜片刻,那大師兄細細的說道:“大家小心,它就在左近,天周盤有反映了!”眾人警惕起來,盡皆伏倒,睜大了雙目觀察四周。
胡不為不知他們所指的是何怪物,但 “一爪斃命”這詞還是知道的。它就在左近窺視,而自己正是落單之人,若不趕快謀些法子,看來自己馬上就要成為 “死者”了。大驚之下,倒解了腿軟筋麻之弊,中箭也似的躥將起來,望西麵林中眾人狂奔而去。
“在這裏了!” “小心!”呼喝之聲大作,林中諸人聽見異響,紛紛叫喊,拿著兵器直奔過來。
“是我!是我!我是人,眾位大俠手下留情!”胡不為見刀光耀眼,紛紛往自己身上招呼而來,不由的大驚,撲通跪倒,張口大聲喊道。數把兵刃迅疾無比的砍到身前,又生生頓住了。
“你是何人,怎麼會在此處?”發話者是一名麵如重棗的長須老者,劍眉朗目,頗有威嚴。胡不為情知他必是眾人口中所稱的大師兄,忙道:“大師兄饒命,我叫胡不為,是定馬村的風水師。我……我是去梧桐村看風水的,返家途中在此休息,並不想打攪諸位,眾位大俠饒命!”
“風水師?”那大師兄皺起眉來,看看胡不為穿著道袍頭戴道冠,不倫不類。又問道:“風水師怎麼會穿著道袍,你是道士?”
胡不為搖頭道:“這隻是在下的法衣,在下……我,不是道士,隻是……沒別的衣服穿。”他當然不能說穿著道袍是為唬住外行,看起來更象回事。反正村鄉閑民,也無人識得風水師與道士的區別。
那大師兄麵色大為和緩。收了劍,道:“哦,我還道是妖怪出沒呢。如此靜夜荒郊,你孤身一人行走,就不怕被邪祟所趁麼?”胡不為訕訕不語。若在往時,碰上問話的是一般之人,他定會吹噓什麼什麼縱橫風水數十載,孤身一人闖天涯從未遇險等等混帳大話。但前既經過梧桐村怪墓的驚嚇,後又為這一幹人等談話所奪。早已心神不寧,此時感覺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簡直無處不是妖怪,便是林中樹影,月光下看來也張牙舞爪,甚是可怖。
那大師兄又道:“我們先前的談話料你也早聽到,現下正有一隻怪獸在左近潛伏,你要跟著我們,莫要走失了,方可保住性命。”胡不為忙不迭的點頭。
月升到天中了。林中夏蟲聲嘶力竭的謔謔而鳴。山中草蚊甚多,嚶嚶不絕,雖不吸人血,然雜聲入耳,畢竟不是美事。
胡不為伏在那大師兄的身邊,張頭探腦,查看四周。這一眾同門共有九人,高矮胖瘦,參差不同。那紅麵年長者是大師兄。二師兄是個麵皮白淨的中年人,身材倒不高大,眼神卻淩厲異常。顧有全一看就能看出來了,長相粗豪,虯須如鐵,一看就知道缺心眼。名為顧有全,行事卻莽撞粗魯,大可改名 “全不顧”,想是他父母深知自己兒子脾性,取來此名盼他多顧大局,如今看來,倒可惜了這好念頭。
眾人埋伏了半晌,卻沒守到怪獸。顧有全早就大感不奈,蹲也不是,坐也不是,象扭股糖般反複折騰。那瘦小青年十一師弟滿眼笑意看著他,若非大師兄和二師兄在場,隻怕早就出言笑話。
正不耐間,小林深處忽傳來一陣滴溜溜的竹笛聲,清脆如玉落銀盤,雖單音不成歌曲,然律韻跳脫,頗有清新歡喜之意。大師兄聽到笛聲卻不欣喜,麵色一變,冷哼了一聲道:“哼!想不到青葉門也想來趕這個場子了。”
胡不為自不知所謂的青葉門是何派別,但聽了這般好聽的竹笛吹奏,不禁對吹笛之人大生好感。既吹出如此音樂,想來也是個不俗之人。
那大師兄長身而起,起了切口,道:“九朵蓮花開 三香供嚴台。嚴台山藺得岷在此,不知青葉門哪位道友來訪?”
一陣清脆的笑音倏忽而至,胡不為正愕然間,便聽見頭頂上傳來一個女子的說話聲:“青青竹葉,悠悠流水。原來是嚴台山的藺師哥在這啊,我聽到有人埋伏,還以為是劫道的小蟊賊呢。”聲音稚嫩溫柔如黃鶯出穀,聽來極是受用,但這番話說來,卻頗含譏嘲。
一個身著白衣的年輕女子坐在樹枝上,裙幅低垂,長袖翩翩,由風而動。仙姿妙態,直如淩波神女。胡不為萬料不到吹笛者竟是如此年輕的一位姑娘,大感驚訝。夜色裏看不清她麵目,然若是人如其音,則長的清麗非常了。
藺得岷忍住氣,道:“不敢。不知道趙姑娘到此有何貴幹?窮鄉僻野,似乎青葉門的仙子是從不枉顧的。”
那女子笑道:“說的是呀,不過我們門主後院養的寵物前些日子被小賊偷走了,門主非常傷心,我們做弟子的隻好受些苦,來尋找它的下落了。”
藺得岷問道:“卻不知尊門主丟的什麼寵物?”
那趙姑娘卻不馬上答話,取出竹笛,又滴溜溜吹了起來。藺得岷當著眾師弟的麵被人如此怠慢,難堪非常,心中憤怒,兩隻眼睛似乎要冒出火來,狠狠盯著那女子。若非青葉門素日積威,門人都有令人敬畏之能,隻怕他早就不假言辭,立即出手將之殺卻。
“我們門主丟的寵物,是隻修煉了四百年的小獸犯查,不知諸位可有看到?”那姑娘總算是收起了竹笛,好整以暇,幽幽答道。 “唉,這隻小乖在外麵流浪了許久時日,餐風露宿,還要整日擔心要被人欺負,真是可憐。”聽她歎息道來,似乎對甚麼 ‘犯查’的出走極為憐惜。
藺得岷尚未答話,一邊的顧有全早就不忿,漲紅了臉大聲道:“趙姑娘你說的不對,這隻犯查是天地生養,獨個兒修煉成形,怎麼會是你們門主的寵物呢?”他本來粗話滿口,但顯然來人實在惹不起,雖然氣憤,但仍不敢放肆叫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