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來,薛茵赫然發覺自己仍然躺在睡榻上,仿佛昨夜發生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夢,然而陣陣頭疼卻告訴她那並非夢幻。
一手按著陣陣疼痛的太陽穴,薛茵慢悠悠的坐起來,正好阿詞也端了一個托盤走進來,見薛茵醒來,立刻巧笑倩兮的走上來道:“殿下醒了,這是奴婢專程去廚房拿的解酒湯,殿下喝一點兒吧。”
低下頭看了看托盤裏圓潤的瓷碗,薛茵勉強扯了扯嘴角,又抬頭對阿詞道:“你以為別再叫我‘殿下’了,就叫我‘小姐’吧。”
阿詞微微驚訝的張大眼睛,最後還是乖巧的點頭。
薛茵拿起瓷碗輕抿著喝了一口,然後才佯作無意的問:“你怎麼知道我喝酒了?”
眨了眨眼睛,阿詞一臉無辜的看著薛茵,“小姐在說什麼?小姐今天早上才被沉譽大人抱回來的,沉譽大人說小姐喝了許多酒,還特地吩咐我給小姐準備戒酒湯。”
“我隻是隨便問問。”薛茵淡淡的敷衍過去,很快喝完了一碗湯水,然後起身下地,走到梳妝台前開始梳洗。
在這個過程中,昨晚的記憶也漸漸複蘇,薛茵因自己的魯莽和輕狂頻頻皺眉,有些心慌意亂的綰了一隻金釵,又匆匆換下來,重新戴上一枚玉簪。
簡單的手勢好,薛茵轉身對阿詞交代,“我去見一見沉譽,你在院子裏待著吧。”
“小姐不用奴婢陪著去嗎?”阿詞驚訝的看著薛茵,臉上不經意的流露出不讚同的神色。
薛茵略想了想,最後還是搖頭,“不必,我自己可以過去。”說罷,自己便挽著裙幅輕盈離開。
薛茵卻沒有想到,自己剛剛走出院子就迎麵看見了沉譽,心中一驚一喜,然後微微頷首,“沉譽。”
在這裏看見薛茵讓沉譽也很有些意外,站定之後微微眯起眼睛,“你喝過醒酒湯了?”
聽到窘事,薛茵十分赧然,臉上平添了幾分嫣紅,輕聲答:“酒確實不是那麼好喝的。”
因著這句話,沉譽臉上卻有了一絲笑意,正待說些什麼,卻看見薛茵忽然抬起頭。
“你是來看我的嗎?”薛茵鼓足勇氣看著沉譽的眼睛,期冀而充滿希望的問。
沉譽第一個想到的回答自然是“不”,然而看著薛茵的眼睛,他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這個字。
等了半晌不會回答,薛茵狐疑的看著沉譽,卻漸漸明白過來,大著膽子繼續說:“沉譽,我第一眼看見就覺得很可親,明明不認識也願意跟著你走。”
默然的聽著薛茵的話,沉譽冷靜的開口問:“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
“我是薛陽的禁臠,也是未來聯姻的工具。”薛茵微笑著回答,不知道是自嘲還是歡喜與沉譽的關注。
“那你也知道我是誰。”沉譽的目光沉壓下來,凝重的看著薛茵。
“你是薛陽的手下,並且很得他的信任。”薛茵眨一眨眼睛,笑著回答。
歎息,沉譽眼神複雜而遲疑的看著薛茵,“既然你都知道,為什麼……”
一絲惶恐在薛茵眼底一閃而過,然後她依然麵帶笑意,“我已經改變不了什麼,隻是想夠到一些自己想要的東西,難道這也不行嗎?“這一次沉譽終於不再說話,隻是看下來的眼神越發複雜深沉。
頂著這樣的目光,薛茵的笑容依然燦爛,“沉譽,薛陽不是讓你看著我嗎?你放心,我會待在你身邊的。”
薛茵說的每一句話對沉譽來說都是完全無法想象的,然而卻真真的紮進了他的心髒,讓他沒辦法拒絕,更沒辦法逃避。
這樣……也好。沉譽深深的看著薛茵,在心底對自己妥協。
除了第一次,薛陽就再也沒有來過山莊,日子久了,薛茵竟然會產生另一種錯覺:仿佛這裏隻是她和沉譽兩個人的家,他們可以一輩子守在這裏。然而,這終究隻是錯覺。
後來某一日,沉譽終於不願再每一日都沉溺在對薛茵未來的擔憂中,開口想要帶她離開,躲過薛陽,躲過這個亂世。
薛茵不置可否,卻沒有想到沉譽這樣說的第二日,薛陽就蒞臨了山莊。
薛茵得到通知的時候,正在回廊裏細心繡著一個荷包,阿詞忽然從外麵進來,站在她麵前冷冷的行了一個禮,“小姐,太子殿下駕臨,請你到前麵說話。”
正在下針的手指微微一顫,尖銳的繡花針直接刺入指心,在緞麵上留下了一個嫣紅的血點。看著那一點緋紅,薛茵暗自歎了一口氣,又抬起頭看著阿詞,正捕捉到她臉上那一絲尚未退去的不屑和暢快,心中陡然升起不安的預感。
當薛茵來到前麵的時候,這種預感便成為現實。一隻腳剛剛邁進門檻,薛茵就看見沉譽正低著頭單膝跪伏在薛陽麵前,即使聽見了她的腳步聲也沒有抬頭看一眼。
薛茵暗中皺一皺眉,立刻轉移視線看著薛陽,端莊標準的屈膝行禮,“太子殿下。”
看見薛茵,薛陽的眼睛裏露出一絲興味,然後舉起手點了點跪伏的沉譽,直接對薛茵說:“聽說他要帶你走,我卻不知道你還有這般能耐,能拿捏住我這個得力的手下。”
薛茵腦袋中翁然作響,飛快的對當前局勢做了一番衡量。自己對薛陽還有用處,他斷不會處死自己,然而沉譽卻不然……主意瞬間決定,薛茵張開嘴正準備說話。
薛陽卻根本就不給她開口的機會,隻是轉過頭似笑非笑的看著沉譽,“你跟隨了我這麼久,覺得我會不會幹脆成全了你們?嗯?”最後一個字音,帶著無窮的深意。
沉譽依然低著頭沒有抬起,顯得極為從容鎮定,“屬下令殿下失望,甘願受罰。”
“很好,看來你還沒有忘記誰才是你的主子。”薛陽貌似滿意的點一點頭,“起來吧。”
“是。”沉譽應聲起身,目不斜視的站在旁邊。
薛茵愕然的看著這一幕,完全想不透薛陽到底要做什麼,隻是心中的不安非但沒有減少,反而又變得更加深重。沉譽卻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她,她也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