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華,閣樓下樹影斑駁,白日裏鬱鬱蔥蔥看著很是惹人喜愛狐尾鬆此刻看來也是有些詭異。
夏文澤垂眸,眸光在月白色華光下隱晦不明,他說:“這點我倒是真沒有那麼擔心過,畢竟王爺他不壞。”
人都是向前看的,若是向後看便會惶惶不可終日,他的師妹自是懂得這個道理。
“師兄可知為何王爺不願住在這裏嗎?”羽墨還站在剛剛開門的那個位置,此刻轉過身來麵對著夏文澤。
“不知。”夏文澤有些時候覺得他很了解林皓,但現在看來,他對現在的林皓一無所知,畢竟已經錯開了六年,六年光陰,足以改變很多。
“王爺他曾說,這個地方會叫他迷失,雖然他一直沒有找到過自己,但是有些感覺是真實存在的。”羽墨逆著光,銀輝散落在她的身上,叫人看不透。
夏文澤沉默不語,抬眸看向羽墨,一雙眸子此刻被映照的熠熠生輝。
活在這世上,誰會知道自己會變成何般模樣,又不是戲文和民間說書人那般,有著固定的劇本,他們隻需要按照書本去演那些活在書本裏的人,就算表演太真實,看完後卻也隻是會唏噓一場,畢竟戲文裏的那個人不是自己,甚至連身邊人都不是,以後的日子可能會偶爾想起,那也終歸隻是想起而已。
又有什麼意義呢?
每個人都在尋找著本我,可本我又豈會輕易被找到?若是那樣,這世間便不會有那些煉丹修仙,也不會有皇室爾虞我詐勾心鬥角。
還是得活下去的,就算再難。
他心裏清楚師妹已經開始懷疑自己,究竟是什麼叫她種下這麼深的執念。
沉默半晌後,夏文澤說:“你永遠不會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就像我隻能無限的接近人心卻永遠猜不透一樣,有些時候王爺的直覺都會比我用心觀察的準。有趣的是王爺他並未察覺到這點,我也並不會覺得不公,雖然我不知道找到本我會怎樣,但是找不到也挺好的,最起碼活的輕鬆些。”
他想了想,複又說道:“何必糾結呢?隻要活下去,一切都會有答案。”
溫潤的聲音此刻卻帶著壓抑的情感,對於這個師妹,他終歸是在乎的。
該說的都說了,但是人不可能僅僅因為幾句話便打破已經牢固的思想,去接受新的東西,這麼做雖是徒勞,但也總比什麼都不做來的好,就像夏文澤為何絞盡腦汁想要緩解羽墨現在的情緒。
也不知她在緊張些什麼,或是在逃避些什麼,才會那般的拚命。夏文澤默默想著,卻不動聲色。
“師妹,我希望你能夠給自己一點時間,好好的想想自己為何會過的這般,或者說,這到底是不是你想要的。”他依舊記得此行是為了什麼,不過現在看來那些都不甚重要了,他的師妹似乎不太好。
他現在依舊記著師父說過的話,卻隱隱有些擔憂,師父的話隻說了一半,他算過師妹的命格,卻從未同他提起過,就算他無數次裝作不知的旁敲側擊下也沒有撬到半點消息。
“嗯,好。”羽墨垂眸,背著光的臉被黑暗籠罩著,什麼都看不清楚。
“如若不是你想要的,便想辦法改變,雖然很困難,但是你怕過困難嗎?”夏文澤笑了,這是他進入這棟樓以後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的笑容。
銀輝在他的臉上投下陰影,雖是如此,那淺淺勾起的嘴角卻帶給羽墨莫名的安撫。
“素兒什麼時候怕過?”羽墨也笑了,但是她卻說謊了,她怕過。
在被那群登徒浪子圍住的時候,在身陷囹圄之時,在秦晉離開的時候,她都怕過,但是此刻,她放下了這些,可以毫無芥蒂的生活下去嗎?羽墨問自己。
就當做那個人一直沒來過她的生活裏,沒有救過她,也沒有成為摯交,她也便不會像現在這般。
為什麼是摯交好友,而不是……
她的臉又陰沉了下來,但是逆著光的她叫夏文澤看不清她的眼睛,而因為察覺到某一點是身體僵硬的羽墨,自然也不會給他更多的信息。
夏文澤沒有林皓敏銳的直覺,此刻的他失了光,在黑暗中察覺到細微的表情或者動作本就很難,更何況羽墨還背著光,所以夏文澤不知道此刻的情況並不太好。
“素兒沒怕過。”夏文澤附和著,溫潤的輕輕說著。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她應該都放下了。
“不……其實素兒怕過……”羽墨輕聲說著,聲音裏麵帶著顫抖,卻異常的堅定。
夏文澤聽到這句話剛剛落回原地的心又懸了起來,看來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接下來的事……應該是他能接受,但是從來都厭惡的。
羽墨說:“師兄,素兒原本以為隻要武功高超,那帶著一把劍便可以在江湖上闖蕩,橫刀立馬,漂泊半生,可哪曾想,一分錢也能難倒英雄好漢!“
夏文澤沒有接話,羽墨的話沒有說完,他知道。羽墨緊握的拳,他也看得真真切切。
“素兒剛剛下山的時候手裏沒有銀兩,全身上下唯一值錢的便是師父送給素兒的那把佩劍,躲過了門派眾多人的找尋,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可是素兒沒有錢啊,那裏會有客棧會留下身無分文的素兒呢?”
她的聲音裏麵充滿了恐懼與絕望,身體也隨著不好的回憶微微顫抖。
“素兒在街上遊蕩了幾日,去各大武館、鏢局,卻無一家收留,原因無他,隻不過因為素兒是女兒身,沒辦法,素兒不想去偷去搶,隻能每日靠著野果子過活,可野果子又能充幾分饑?
後來實在沒法,隻好去幹搬運貨物的活計,求了半天老板才勉強的叫素兒試試,可是一連幾日的食不果腹,身上哪裏還有力氣?
貨物沒搬成,還不小心打碎了裏麵包裹著的瓷器,那瓷器想必是貴重的很,素兒深知身上以無銀兩賠他,便跑了,可是隨會輕功,但是那時也隻能使出一二分來,身後被他的一群活計拚命的追趕,慌亂間也不知道在向什麼方向跑,七拐八拐的竟跑入了一處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