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晨, 張居正照常到禦書房給豹兒上課。

他拿了一卷春秋興致勃勃地講解, 卻發現豹兒一點精神也沒有, 便問:“皇上, 您在想些什麼?”

豹兒皺起眉頭, 低聲道:“我在擔心母後的病情。”

“你母後她——病了?”

豹兒點了點頭:“病得很厲害, 昏迷不醒。”

“那太醫有沒有說是什麼病?可曾服藥”

“服了藥, 卻不大管用。”

張居正蹙起眉頭,一下子就失去了講課的興致,他知道豹兒在試探他的態度, 可是,他裝不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來。

豹兒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緊緊地盯著張居正:“母後在昏迷之中,始終叫著一個名字。”

張居正心頭猛地一跳, 卻沒有作聲。

豹兒用他孩童特有的稚氣聲音道:“先生, 我曾聽母後說過,當年她在青雲閣給父皇做點心的時候, 您曾經救過她的命, 她對您一直是很感激的。”

張居正一時不知說什麼是好。

豹兒接著又道:“先生, 您一直都是個有見識有本領的人, 母後這次臥病, 我雖然不知究竟是為何, 可是從小月姐姐和馮寶的說話裏,也能猜到是遇見了很大的煩心事,所以——”

豹兒低垂了眼瞼, 聲音雖小, 卻極為有力:“我想請先生去探視一下母後,幫她解除煩難,不知先生可否願意?”

張居正愕然了,他有些目瞪口呆。

很明顯,豹兒對於自己和初雪的感情是有所覺察的,並且也是極力排斥的,這個是自然的,可是,如今他卻裝作一副懵然不知的孩童模樣,請他去探視初雪,幫她解決煩難?

究竟是什麼樣的煩難,能讓小皇帝做出如此的妥協?

看著豹兒明亮但卻焦灼無比的眼睛,張居正突然明白過來了,是愛,是對母親深深的愛,迫使眼前的這個孩子做出了這一舉動。

想到這裏,他深深吸了口氣,不管什麼原因,他都不會錯過和初雪見麵的機會,更何況,她現在還病著。

整整兩天的昏迷,讓初雪的臉色萎靡不堪,當張居正站在床前心酸地凝視著她時,她剛剛被灌了安神助眠的藥物,沉沉地睡著,毫無知覺。

小月站在一邊,把杜太後如何威脅初雪的事情說了一遍,當然,她隻是說太皇太後掌握了他們兩人行宮私會的證據,並沒有說出念姐的身世之謎。

張居正默默地聽著,雙手漸漸緊握成拳。

他沒有想到當日行宮之中居然有杜太後的眼線,殺了人家的弟弟還要逼人家保住他們的富貴,杜家實在是欺人太甚!

絕不能讓初雪因為這份感情,因為他的緣故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沉吟良久,他對小月道:“你去把馮保找來。”

小月應聲而去,一時,馮保便到了。

張居正對馮保道:“去查一查,杜家都有些什麼人,至親幾口?”

“不用查,我早已知道,杜太後的弟弟夫婦尚在人世,他們有一子一孫,孫子就是害死李國舅的元凶杜威,杜威是杜家三代單傳的獨苗苗,不過,到了杜威這一代,他老婆倒是一口氣給他生了兩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