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差役推著他進入棺材中,那棺材像是有穴口一樣。接著,差役又拉著他出去,顯得很可惜地跺腳,說:“完了!你的屍體已經腐爛,怎麼還能生還?”
另外一個差役道:“這也不關我們的事,我們何不再待他去見閻王?”
於是,柴進明心裏怏怏不樂,又被帶出門了,又從另外的路,走到荒郊,腳走得痛了,不住地呻吟,看天色又已昏黑,路邊正好有一處小廬舍,一個老婆子背燈坐著梳理麻線。
兩個差役道:“何不再阿姨家稍休息一下,此行竟然沒得到一杯酒一碗飯菜,不冤嗎?”
柴進明就跟著他們進去了,看那老婆子正是閻王殿看守迷魂的老婆子,也就是自己的奶媽。
老婆子問道:“郎君為何又來了?”
柴進明告訴他是怎麼回事!
老婆子道:“這是我阿姐家的兩個兒子,都不是外人。”接著又對兩個差役道:“且幫我去買些酒菜來,略盡東道之誼。”
兩個差役顯得無比歡喜,一個道火灶邊燒火,一個提著酒壺出去了。
柴進明問道:“姥姥看管迷魂湯,為何得擅自離開?”
老婆子道:“我們共有四十多個人,一個多月,才輪到一次,剛才我已交接給下一個了,因此,得逍遙地回來了。”
柴進明道:“做人快樂,還是做鬼快樂?”
老婆子道:“做人,一身會受饑寒之苦,又有勞作來勞累形體,各種嗜好纏繞心性,又還要擔心有什麼災禍,鬼都沒有這些。”
柴進明道:“噢,聽了你這番話,我也甘願做鬼,即使有降雪丹、返生香,我也不願吃了。隻是不知道閻王允不允許?”
老婆子思量了一會兒,說:“見到王上,可就難說了,私自逃走,也沒有什麼不行。”
一會兒,一個差役打得酒回來了,一切擺上之後,大家就圍著坐下,相互勸酒,頗有興致。
老婆子把柴進明的心思,告訴他們,和他們商量。
差役說:“王上明天要出門拜謁靈顯郡王,幾天才回來,乘此機會,可偷偷到東郊的樂樂城去,哪裏如姑蘇一般繁華,我們也將有事到遠處去,料想也沒什麼危害。”
吃過飯之後,老婆子就鋪床給柴進明睡覺。
雄雞鳴叫了,柴進明就起來,辭別老婆子,像那兩個差役說的,朝東邊荒郊逃竄。
到了城裏,看見人家剛剛開門,早餐都還沒有煮好。
路邊有一處寬大的古刹,柴進明就走進去遊覽,看見殿宇巍峨,園中亭子錯落,路徑曲折,各種各樣的花木,紛繁豔麗,還有鳥兒在樹上鳴叫,隨意走去,見到的精致,都無不讓人賞心悅目。
柴進明坐到一處亭子中,見亭子匾額上題寫著“嬌春”兩個字,兩邊柱子上的對聯是:
“是事要隨緣,看寂寂黃泉,尚有曉風殘月。
得閑還買醉,歎茫茫白骨,可憐碧海青天。”
柴進明看了,不覺技癢,剛好桌案上放有筆墨,就蘸了墨水,在白色的牆壁上題寫道:
“境僻居然隔軟塵,幽泉誰與喚嬌春?
隻愁蟾魄昏黃夜,綠慘紅愁看不真。”
忽然,有一個少年,戴著諸葛巾,穿著白鞋子,豐姿俊美,顯得逍遙自在,從後麵走來,稱讚道:“君真是高人也。”
柴進明急忙謙遜地說:“隨意塗鴉,正是慚愧。”
彼此問訊。
少年自己說他複姓第五,名誠,是青州人,也是僑居在那裏。
說完,拉著柴進明到集市上的酒樓中去,對坐飲酒,傾心交談,顯得很歡快。
接著,叫了一個歌姬來,發髻烏黑,頭上插滿了珠翠,裙子下微微露出一雙小紅鞋,顯得光彩妙麗,舉世無雙,用纖纖細手,撥動琵琶,錚錚有聲,唱出讓人傷心斷腸的曲子,讓人黯然銷魂的詞句,纏綿悱惻,情意綿綿,給他們陪酒。
少年道:“這是這裏有名的歌姬,叫張阮阮,你可對她有意嗎?”
柴進明道:“旖旎閑情,我輩也不能免。隻是我是個窮酸人,沒有纏頭之費,奈何?”
“這容易。”少年說著,就從懷裏摸出銀子來,放到阮阮的袖子中。
柴進明喝了酒,又有美女相伴,不覺興致大發,隨口吟出一首詩來,道:
“鏡裏眉彎畫未成,春山蹙損不勝情。
鸞飄鳳泊何曾慣,偷下巫山山月明。”
少年無比欽佩,也踱步吟詩相和,道:
“瓊璧雕鐫粉琢成,柳腰纖瘦動人情。
夜深踏月迎蘇小,一點流螢不敢明。”
柴進明要來筆,把詩句書寫在扇子上,贈給阮阮。阮阮坐在酒席間,也不時地把多情的秋波,投向柴進明,傳達情意,有時候還乘機用玉一般的手指,搔一下他的手腕,柴進明不覺心旌搖曳,幾乎難以控製自己胸中湧動的激情。
少年覺察出來了,就帶著他一起回到阮阮家中,囑咐他好好留下來,夜合資他不吝惜替他償付,有空的時候,才再來和他相敘。
柴進明從此,就留宿在阮阮家,一個多月來,像是翡翠鳥在蘭花叢中嬉戲,像是鴛鴦在池沼中相對宿眠,相偎相依,十分恩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