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3 / 3)

話說到此,景淵的聲音便染上了些許壓抑的哭腔。時敘很快感到自己的肩上有些濕意,他把景淵摟得更緊,一手輕輕拍撫景淵的後背,一手揉捏景淵的後頸。

景淵繼續傾訴:“我終究比不上時希,我不如他堅定,不如他勇敢。時希明明不用反抗,就能擁有很好的生活,可他仍然願意冒著失去一切的危險,站在所有人之前,我知道他從一開始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這樣的覺悟從未有一刻被削弱。而我,分明曾經受到過那樣的對待,竟然還會在好不容易獲得反抗機會的時候猶豫……”

時敘沉默片刻,忽然問道:“明天,你跟時希走,還是留下來?”

景淵沒想到時敘會問這樣的問題,便抬起頭來看時敘,他望著時敘,半晌才垂下眼。盡管景淵的眼睛下緣紅了一圈,但他的聲音依然篤定:“當然要走。”

時敘又問:“如果我保證你留下來,也不會被問責呢?”

“不是這個原因……”景淵搖搖頭,適才爆炸的情緒貌似平靜多了,“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真的坐視不理。”

“所以啊,”時敘輕笑道,“為什麼要那樣說自己呢?我認識的景淵少將,可是明明很聰明卻依然願意做別人眼中的蠢事情的人。他可以放棄辛辛苦苦得來的高級軍官的頭銜,還可以狠心拋下愛人和孩子,這一切全是為了建立一個更好的世界,也給更多的人爭取更好的生活呀。”

景淵的耳根不知怎麼紅了一些,他趴在時敘的肩膀上嘟噥:“這聽上去不太像誇獎……”

“你是不是最近太忙了?”時敘摸著景淵的頭發,寵愛地親吻景淵的眉心,“我熟悉的景淵從不是懦弱的人,這一點,你就不要自我懷疑了。更何況,倘若你真能沒有絲毫不舍地離開我和小謹,那我們可要傷心了。”

時希柔聲哄著景淵,單純說“哄”也不恰當,大概使用“開導”這樣的詞更為貼切。景淵身在其中看不分明,但時敘看得清清楚楚,他知道,景淵與時希本就不是同一類人。

時希在時家長大,雖然時懷清和顧玨多少有點偏心,但終歸不會對自己的孩子太過嚴苛。相較大多數雌蟲而言,時希家庭富有不說,雄父與雌父也相愛,無疑是十分幸福的了。正因如此,時希性格強勢,時懷清和顧玨也沒有特意培養時希對雄蟲的服從意識,是以時希素來對蟲族種種不平等的現象憤憤不平。時敘記得,時希有一段時間很希望成為超級英雄式的人物。

景淵則不幸得多。遭受家暴的童年顯然在景淵的心中留下了無法抹去的陰影,由於雄父的惡劣行為,也使得景淵沒有感受過什麼家庭的溫暖。所以,景淵更為渴望一對一的家庭,這一點,時敘很早便發現了。兒時的經曆,到底是令景淵缺乏安全感,這完全體現在景淵很多時候毫無道理的憂慮之中。很多東西,經年累月,早已刻進了景淵的骨子裏。如今,景淵會躊躇徘徊、遊移不定,全是因為在他心中的那架天平上,一邊擺著家庭,一邊擺著理想,就算他自己也分不出究竟哪一邊更為重要。

時敘理解景淵的處境,他知道,所有的選擇,對景淵來說,都如同等待攀越的高山。很不簡單。

時敘的一番話成功地讓景淵走出了“死路”,想通之後,景淵頓覺眼前豁然開朗,渾身舒暢。

“睡吧,明天還得早起。”時敘抵著景淵的額頭,跟景淵交換了一個助眠吻。

深夜很是寧靜,景淵將房間的燈調暗了許多,他緊靠著時敘躺下來,那麼大一張床,兩人卻偏偏擠得不行。

“晚安。”景淵小聲道,他蹭蹭雄蟲的臉頰,很是依賴的樣子。

不言而喻,時敘和景淵是極為珍惜這段夜晚時光的,畢竟下一次與對方相擁而眠,還不曉得要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