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希從小在時家長大, 對時家守衛人員的布置和警報的觸發點無疑了解得一清二楚, 若是他想要偷偷溜進時家, 那簡直易如反掌。
隻是, 時敘根本沒想到時希會如此冒險, 自己主動送上門來。要說時希, 神經可能是粗一點, 但人真不傻,假設沒有非來不可的理由,他肯定不會出現在時家。
那麼, 時希到底為何要回來呢?
未等時敘思考出一個所以然來,先聽時懷清波瀾不驚地開口問道:“怎麼樣?找到你想要的東西了嗎?”
聞言,時希搖了搖頭, 無奈道:“沒有。您心知肚明, 何必特意問這一句?”
此話一出,時敘和顧玨皆驚訝地回身轉臉看向時懷清。
時懷清注視著自己正對麵的時希, 唇邊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他慢條斯理地將左手伸進褲子口袋裏麵, 動作慢得如同存心吊人胃口, 半天他終於摸出來一枚鑲著石子的戒指。時懷清捏著那個小小的指環, 把其上的菱形石子展示給時希看, 顯然,那戒指就是時希今天過來要找的東西。
一見到時懷清手上的那枚指環,時敘立即明白了時希必須現身的緣由, 因為, 身為已婚雄蟲,時敘也有一個類似式樣的戒指。事實上,與其說是戒指,倒不如說是鑰匙,除了雄蟲的指紋之外,那是唯一能夠打開約束環的鑰匙。
約束環是雄蟲最常用的教訓雌蟲的工具之一,正因如此,它也是一些雌蟲最厭惡的東西。當然,由於雌蟲一破殼就必須佩帶約束環,所以,有一部分雌蟲已經對此習以為常,被溫水煮了青蛙。
然而,作為雌蟲反抗軍的領導人,時希自然不會是“青蛙”,對他而言,約束環是必須破除的枷鎖,或者說,時希不單單要破除自己的,他更要打碎千千萬萬名雌蟲手腕上的鐐銬。一旦失去了約束環的禁錮,那麼,在一定程度上,雌蟲的自由麵絕對會擴大,而雄蟲的支配權勢必被削弱。
今日,時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僅僅是為了拿回自己的自由,更是為了幫助他人爭取自由!
“我知道這一趟沒有那麼簡單,不然您也不會這幾天時不時開個電擊模式來玩了。”時希苦笑道,“我人在這裏了,您要怎樣才肯將打開約束環的鑰匙給我呢?”
時懷清冷眼打量時希,他的眉宇之間擰出一個深深的“川”字:“走到這一步,你竟然還不知悔改?”
“悔改?”像是聽見了什麼極其可笑的詞語,時希眉梢輕挑,“我無事可悔,也無處可改。”
看著時希冥頑不化的模樣,時懷清禁不住怒形於色,他強忍下拿鞭子抽時希一頓的衝動,咬牙切齒地罵道:“時希!你背叛家族,背叛帝國,抓你的通緝令貼滿了各大網站,你還敢說你沒什麼可悔改的?時家養育你多少年,你有哪怕一刻為家族考慮過嗎?時家什麼時候對不起你了,什麼時候逼得你走投無路,隻有反叛了?這世界上活得比你慘的人不計其數,怎麼輪得到你來帶這個頭?”
時希看看時懷清,又看看一言不發的時敘和顧玨,這三人是他最親的家人,此刻卻顯得異常陌生。時希忽然覺得很是無力,他垂下眼瞧著地板,說道:“可是,人總是太能將就了,再如何悲慘的生活都可以適應、習慣,而習慣是可怕的,當你習慣了,就連痛苦都覺得是可以忍耐的了。你甚至會想,隻要我再乖一點,再聽話一點,好好伺候雄蟲,我就不會那麼慘了,不會那麼痛了,然後變得安於現狀,年複一年地,過下去了。
“是,我算幸運,不管怎麼看,我也不是不反抗就活不下去的人。但是,飽受折磨的人站不起來,他們或許有心無力,或許完全習慣了,對他們來說,反抗太困難。因此,我才是最該站出來領頭的人,我有這樣的條件,雖然我不曾嚐過他們承受的不公,可我永遠不會因此便對別人的痛苦視而不見。我不能再走勃文頓元帥的老路,我不能無休止地等待下去,不管結果如何,我必須先開始、開始改變這一切。”
“嗬,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會成為英雄?”時懷清沉下臉,冷笑道,“當年,時家先輩費盡千辛萬苦打倒為非作歹的雌主,終結了‘黑暗年代’,如今,你是想重新回到那個時候嗎?你究竟記不記得自己有一個雄蟲弟弟,還有我這個雄父?”
時希再一次抬起頭時,雙眼已漸漸紅了起來,悲傷與失望起初交替著出現在他的臉上,但不一會兒便難分難解地交織在了一塊兒。時希吸了吸鼻子,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質問:“可是,現在,何嚐不是另一個黑暗年代?況且,明明是您不記得我也是您的孩子吧?雄父,我隻要您回答我一個問題:既然您早猜到我今天會來時家,那您聯係了軍部嗎?您通知了他們來抓我嗎?”
時懷清沒有馬上說話,他望著時希,感到心髒仿佛被人輕輕撥動,他從未看過時希露出這樣的表情,更不知道原來看似粗枝大葉的時希在內心中裝了這麼多、這麼複雜的東西。然而,時希錯了啊,他做錯了事,應該要付出代價,就算是死,也沒有辦法。
時懷清沉默半晌,幾乎默認:“隻要你認罪,王室未必不會網開一麵。”
言下之意,便是他事先確實告知軍部消息了。
時敘心下震驚,看向顧玨,顧玨同樣不敢置信,他明顯是完全不知情的。時敘和顧玨分不出神去觀察時懷清說這話的表情,兩人對視一眼,趕忙去看時希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