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愛波,我的事你知道吧,我大學裏交往的女朋友,白血病,她去世這些年來,我不能十分投入地去戀愛。我必須告訴你這點,否則日後相處,你會覺得我對你不公平。”
愛波截斷他,愛波說:“在愛情裏頭,本來就沒有科學的排序。時間上講她是第一順位的,這個不可逆,也沒什麼好爭的,可是愛是個變量,我不介意做長期努力,你又沒有絕對的把握你要的那個人不是我。”
他說:“也許我永遠不能忘記她,也許我永遠不能克服過去,你不介意跑到終點,仍然是第二嗎?”
愛波說:“你不了解我的人生,我長期快樂的做老二。”
左垣似乎是被她的樂觀打動了,他們宣布在一起。他愛上愛波身上家常的氣息,溫暖的甚至瑣碎的小地方。常常在愛波捉著抹布在灶台上擦拭的時候,他有親吻她後頸的衝動。愛波和他從前的女友一點也不相同。
愛波沒有問過他那個女孩什麼樣,似乎拍觸動他的舊患。
左垣跟愛波說起那個去世的女朋友,她叫小染,任性,長得也漂亮,局長家的獨女,執拗地說喜歡他,大家都說她好,他就被動地接受她的好。她受偶像劇荼毒,戀愛談得異常認真,有次他忍不住說她吃個麵也穿得這樣隆重,她一臉執拗地說:從小我就決定了在16歲我要穿高跟鞋,18歲我要進大學,19歲我要談戀愛,我們在一起是我人生的華彩樂段,每一天我都要全力以赴啊,你不努力,將來就沒有回憶了。神是不許人謀劃人生的,一語成讖,過了一個暑假,她就病倒了。
左垣說:“恪於形勢,當時我在她的病床前說了那麼兩句熱血沸騰聞者落淚聽者動心的傻話,可是出了門內裏空虛。我沒有愛得那麼深,我甚至來不及確認自己的愛,她就已經病倒了,我隻能愛,不能說不。就算是被道德綁票,不能救贖。”
在午後的陽光裏,左垣泡了一壺茶,對愛波講了他的故事。
女孩走了,慢慢地,輿論發酵,民意把他塑造成一個情聖,女生們都很喜歡談起他,似乎分享一個傳奇,還沒有人那麼近地擁抱愛情和死亡,多麼激動人心的幾個字眼。她們愛這個傳奇,多過愛他,她們圍攏來如同參觀一處遺址一座紀念碑。
忠烈可風。在很多人的理想中,他就頂著這四個字過活。人家都認為他轟轟烈烈地愛過了,那個是他的代表作,可他演的並不投入,這是個大諷刺。說實在的,這幾年裏他就沒遇過真正中意的女子。
慢慢地,她成為盾牌。你很好,是我們相遇的時機不對——他回絕別人的時候隻要祭出這麵旗,就不會再讓彼此難堪。
直到這個春天,愛波樂觀地闖進來,說我長期快樂的做第二啊。
愛波說:“你這樣執著於往事,是因為你在懊喪你不能如大家所願那樣愛她,是嗎?又或者說你疑心你是不能付出百分百的心力去愛一個人,你看,神給過你最好的機會了,你已經弄砸了。”
愛波說:“你的愛情是你的,愛情不是公演電影,愛情是最私人的計量,你不能僭越神的智慧和威權,你看,他派了我來找你。”
最後
愛溪說:“你就真的不計較排序,你不介意他想起那個女孩?”
愛波說:“你喜歡的人也喜歡你,就是中了頭獎,獎金是一萬還是八百,似乎沒那麼重要。”
愛溪怔了半晌,說:“你又知不知道,我是多麼羨慕你,我要努力奔徙確定跑得很快才能獲得安寧,你在後麵慢慢地走,東張西望,哼著小曲,看到一朵花還要停下來聞一聞,而你的心就從來沒有催促過你,你的快樂真讓我憂傷。”
愛波說:“是嗎?我又多一個快樂的理由。”
我對你的心意,皎皎如月,你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