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過去(1 / 3)

“唉, 我真是……我……”

原始宇宙之外, 吳駭還處在親眼見到謝宇策進他真神劫被他一劍洞穿胸膛的震驚中,說話語無倫次, 顛覆般的情緒無法用語言來表達。

一旁名為“照妖”的緋衣女子靈動的美眸注視著他, 遞給他一枚黑紅色櫻桃, 又拎起一顆放進自己嘴裏。

古樸的房間內光線昏暗,時不時傳來掃帚摩擦地麵的沙沙聲。

吳駭從她手裏接過那顆櫻桃卻沒有吃, 他控製住強烈的情緒, 去回想自己成神後那些歲月,無比追憶,追憶中又透著難以言喻的痛苦,麵色發白,牙齒打顫地道:“我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起初不知道是怎樣實現的, 但後來也大概想明白了。”

他哽了下,說:“我早就見過他的人身了, 好像是我畢生好像都難以達到的高度, 我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事, 但我想既然他用那樣悲傷的目光看著我, 也許將來的我會死吧。”

吳駭以平靜的語氣娓娓道來, 照妖不由自主地睜大了好看的眼睛,聽他繼續道:“後來一步步證實我的猜測,我總會忍不住瞎想,如果將來我注定會死, 那麼我要怎麼樣去過我的一生?無論謝宇策做什麼,或許我都能坦然接受,因為總有一天他會愛我勝過生命,如果可以,我希望這天慢點到來。”

“其實在知道龍源界是凡主所有的那一瞬間,我心裏是很害怕的,我覺得創出那種天劫的主宰居心叵測,我覺得自己像是被玩弄於鼓掌之中。我對主宰了解得越多,這種恐懼與日俱增。

“每一次聽到主宰說凡主不好的時候,我心裏的恐懼都會多一分,我內心的某個地方會忍不住認同那個觀點。我從不碰無界之棋,因為我感覺每個人都活在屬於自己的無界之棋中,若不能衝破棋盤,始終難以看清全局,每次突破以為能重新來過,卻是依舊在棋盤之中。”

吳駭問:“你看過我的經曆了吧,你能看出來我很怕我師父嗎?”

照妖搖了搖頭:“說實話,沒太看出來。”

吳駭長舒一口氣,自嘲一笑,輕聲說:“那就好。但其實我太怕他了,怕得不行。”

照妖:“怕也沒用吧。”

“是的,沒用。雖然我很怕他,但既然他不凶狠,那我就討好他,我竭盡全力地把他的所有好都當成純粹的善意去感恩,所以誰會反感一個發自內心崇拜他願意把命交到他手裏的有用晚輩呢。”

吳駭默了下,又道:“那時候我以為我沒得選擇,畢竟我的二次生命還掌握在他手中。我以為他還能複活我呢,所以不能與他交惡。再加上我的父母,我的心上人,我的朋友都在他掌控之中,我害怕與他撕破臉,被用那些我舍棄不了的人來威脅。”吳駭還能想到當年陷入保神藤還是救謝宇策的困境中,如今回想,對他而言,那都是個無解的難題,“我師父真是把我的七寸捏得死死的。”

所以連名字都隻敢取‘若微’,不敢明目張膽與天爭,因為成神前龍源界的主人凡主,就是‘天’。他清醒地知道那是在渡劫,是因為他確實強大到真神劫無法影響的程度,無論出現什麼樣的幻象,他都清醒地意識到那是假的,不會受到影響。

但龍源界規則就是給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送進來了個他絕對戰勝不了的人,甚至逼他用一把天成的神劍,洞穿了那人的胸膛。狠狠敲他警鍾。似在告誡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想和天鬥,還是太嫩了點!

所以當時那個“天”氣量一定不大,也一定不喜歡太過出格地和他對著幹的存在。

如果不知道吳駭早就猜到這種程度,從他的表現和與人為善的態度上很難看出他發自內心在忌憚,但若是這個人從頭到尾都知道某個打不垮的對手就在身邊,並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在與狼共舞,那麼他的超脫就不難理解了。

再者,從行為上分析,卻能瞧出倪端。

一個不想渡劫試圖直接證道成神的人,成神之後一改昔日年輕氣盛的作風,突然像失誌般,知道天高地厚般不在大張旗鼓地要逆天而上。他並不是失誌,而是收斂了鋒芒。

照妖突然想起了尹伊真人對他的評價:“大智若愚,莫過於此。”

其實早在吳駭超脫後,照妖就和二位真人一同看了他的生平,隻覺他有大魄力,懂得很好地利用融合大本源法則,在刀尖上跳了隻很好的舞,避開了和強悍存在的衝突,傻人有傻福,使得超脫宇宙之外這種不可能事件發生在他的身上。

可在看了他經曆的神劫以後,見他一次次在被打倒後以一種難以想象的從容姿態翻身起來的時候,他們都覺得可能沒那麼簡單。如今聽來果不其然。

哪有那麼多小概率事件同時發生在一個人身上,就像所有巧合其實都是一環扣一環所導致的必然結果。

最後,吳駭按了按頭顱,道:“這些話,我憋了太久,我真的憋了太久。”

他不敢告訴謝宇策,不希望謝宇策發現,謝宇策也不希望他發現,因為這太可怕了,他們都在用各自的方式,瞞著對方,到頭來誰都清楚,最可怕的存在其實就在身邊。

他選擇活在當下,是因為他沒有未來。

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所以盡可能地享受現在,過好每一天,走穩每一步路。

所以,他能清清楚楚記住他短暫的四萬年壽命裏,每一天所發生的事,並常常自省力求無愧於心。

他的生活似乎沒有波瀾,充滿快樂,是因為他沒放任自己用錯誤的應對方式在波瀾中難看地掙紮。

把波瀾踩在了腳下,得以乘風破浪。

每個生靈的際遇都截然不同,但要往上走所經曆的苦難大相徑庭,最怕的苦難總會在不恰當的時機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