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劉二林也是在機關裏混了多年的人,對餘有轍的把戲豈有不明白的?但餘有轍是上級領導,他依仗職位耍滑頭,你作為下屬能說什麼,隻能說:“我知道應該怎麼辦,您放心吧。”
這句話正是餘有轍所期待的。讓他們處長之間去較量,自己作為主管領導隻管坐山觀虎鬥,必要的時候出麵調停一下,做個裁判,兩邊都知你的情。當領導就應該這麼當。
話說那二李花了三百萬,而石碑還在山上沒運走。因為現在他們還沒有打定主意怎麼安置這塊石碑。思前想後,感覺還是應該與村主任合作。村主任修廟宇和墓地,畢竟可以賺錢,有把三百萬收回來的可能。而如果把石碑安在六角亭裏,就沒法收回那三百萬了。於是他們經過一番權衡,決定再次回李家莊找村主任。
這次,李壽文就不藏著掖著了,他把與狼山鎮簽的協議拿了出來,說:“縣委書記給你三百萬,對你來說,真是天上的餡餅飛來的鳳——”村主任急忙打斷他的話,說:“你別含糊其辭好不好,怎麼是給我的?那不是給李家莊嗎?”
李壽文道:“是,我也沒說是給你個人的。我想說的是,我與狼山鎮有協議,就因為這個協議,前些天我把三百萬如數交給了他們。如此一來,那塊石碑就屬於我個人了。你聽明白了嗎?”
村主任恍然大悟,說:“卻原來我沒落實縣委書記的要求,沒把石碑退給狼山鎮!”
李壽文道:“你也不要這麼理解問題,不是你不想落實,是那個協議決定了你落實不了。縣委書記的行政命令,總不能對法律效應形成幹擾吧?”
村主任連連搖頭:“唉,這事鬧的!讓我怎麼辦?讓我怎麼辦?”
李壽文道:“好辦,把三百萬給縣委書記退回去,使問題回到起點。”
村主任道:“說得輕巧!我怎麼能這麼幹呢?”
李壽文道:“要麼這樣——我們哥倆找一趟縣委書記,告訴他,石碑我們已經買下了,而且是有協議在先的,錢也交完了。看他怎麼發落。我估計,這三百萬他也不會再收回去了。否則,這縣委書記也忒小氣了。”
村主任道:“這倒是個辦法。這樣吧,我跟你們一起去。咱們當麵鑼對麵鼓,該敲定的事跟縣委書記一下子全敲定。”
事情就這麼定了。幾個人便打車直奔縣裏。見了縣委書記馬千裏,村主任便率先發言,把事情的原委訴說了一遍,結束語是請求縣裏對李家莊網開一麵,那三百萬就別收回去了。馬千裏聽著村主任訴說的時候,臉色一紅一白地不斷變換,想必心情十分不爽。他沉默了有半分鍾,然後語氣沉重地說:“三百萬收不收回頭再說。咱們先說石碑這件事。事情涉及到K縣和蘄陽市的關係問題。現在蘄陽市正在對咱K縣扶貧,很多項目正源源不斷地輸送進來。你們為我設身處地地想想,我能同意你們把狼山的石碑拉來嗎?”
李壽文道:“可是,我們手上有與狼山鎮簽署的協議啊。”
馬千裏道:“協議是不是人簽的?是人簽的就是可以改的。”
李壽文道:“如果我們雙方都不願意改呢?”
馬千裏道:“怎麼可能?那邊都把開發狼山列入市政府的項目了,狼山鎮的一個協議就不能改嗎?”
李壽文道:“讓你這麼說,是權比法大?”
馬千裏道:“你不要往溝裏領我。什麼權比法大?是狼山鎮一時糊塗簽錯了協議,既然錯了,就是可以更改的!如果是你們誤導了人家,你們還要承擔欺詐罪的罪名!”
李壽文非常生氣,這都哪兒跟哪兒啊,倏忽間自己變成犯罪嫌疑人了?於是,他便把那天簽署協議的情況簡單複述了一遍。但說了也白說。馬千裏道:“作家李壽文同誌,你是不是K縣人?你是有先祖,可是你也有籍貫,對不對?當你的個人利益與K縣的整體利益發生衝突的時候,你說說看,我這個縣委書記應該選擇哪個?我是為全縣70萬人負責,還是為你一個人負責?”
李壽文畢竟也是受過多年教育的人,一事當前,哪頭大哪頭小,豈有不明白的?他非常無奈地拉著李壽武和村主任走出馬千裏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