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負責。】
說完這句話之後, 特洛爾就沒再開口。被他潑空了的茶杯早已放在了一邊, 他坐在單人沙發上, 修長雙腿交疊, 雙手交握放在大腿上。
狹長鳳眼抬起注視著頸部還在濕漉漉地滴著水的少年, 年輕帝王那張俊美的臉一如既往, 像是冰霜一般, 神色分毫未動,看得到的隻有淡漠。他看著繆特的目光很冷靜,毫無波瀾, 仿佛他剛才說出口的是波瀾不驚的一句話。
他那種輕描淡寫的口吻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隨口一說,對方的回答是怎樣他都無所謂。
……
如果不是因為和這個男人待在一起太久對他實在太熟悉,繆特覺得自己恐怕真的會被那張麵無表情的冷漠臉給騙過去。
但是, 現在嘛……
不動聲色地用眼角餘光瞥了一下男人交握著放在腿上的雙手, 左手的尾指在小幅度地無意識地晃動。
少年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明明有在緊張,偏偏就是要裝成一副毫不在乎的冷淡模樣。
要不是有那張臉, 這個男人絕對是注孤生的結局。
按理說, 按照他的人設, 他應該板起臉來美色不能屈地嚴肅拒絕皇帝陛下這個完全不像是告白的告白, 但是, 一看到少將那輕輕晃動的小手指, 還有那張麵無表情的臉,不知為何,繆特就有一種心癢難耐的衝動。
這種少將好罕見啊, 這輩子恐怕就現在能看到這樣子的少將啊啊啊——
怎麼辦忍不住好想逗一逗這種純情處|男少將啊啊啊——
住手。
理智的天使在告誡他。
機會難得哦~
作死的惡魔在攛掇他。
少將恢複記憶了你會死的很慘的!
理智的天使在掙紮著告誡他。
這可是你一生中唯一的機會哦~
作死的惡魔舔舐著誘惑的紅唇。
於是, 哢嚓一聲,惡魔一腳踹開了天使。
……
房間很靜,靜得隻能聽到兩人輕微的呼吸聲。
不知道是被特洛爾那坦白直接的話驚到還是嚇到,那個站著的黑發少年半晌沒有吭聲,隻是垂著頭,濕潤的黑發緊貼在他的額頭上。少年垂著眼,看不清此刻他眼底的神色,隻能看見他抿緊的唇,唇角還有一點濕潤的痕跡,泛著點點水光。
特洛爾也抿了抿唇,使得唇線越發顯得銳利。他的臉上依然看不出任何神色,他看著繆特的目光依然冷靜——長久的寂靜中,得不到回答的他看似毫不在意,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呼吸已經有了極其細微的紊亂,連帶著心率也有了細微的變化。
他右手的小指在無意識地劃動著,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這個小動作。
他在緊張。
雖然他並不想承認這一點。以前的他,哪怕是在那個死鬥場上,在決定他命運的戰場上,也不曾有這種胸口微縮的緊張感。
他緊緊地盯著那個少年,眼神中隱約透出一點固執。
如果被拒絕——
他想,手指微微縮緊。
那麼他——
“陛下。”
突然的聲音打破了這種沉默到壓抑的氣氛,特洛爾下意識將注意力再度集中在站在身前的少年身上。
然後,他皺了下眉,之所以皺眉,是因為他看到抬起眼來的繆特竟是唇角微微一揚,對他笑了一下。
“您是在向我求愛嗎?”
繆特唇角微勾,漆黑的眸中微光掠過,明明清澈的眼,波光閃動時偏生給人一種極大的誘惑力。
特洛爾再度皺了下眉。
這一次皺眉,是因為這不是他預料中的情形,他沒有想到少年會做出這樣的反應。
少年一改目光總是閃躲著不和他對視的模樣,在這一刻和他的目光撞在一起,那眼神直接而透亮,像是能看透到他的心底。
對於這種預料之外的情形,他沉吟稍許,再一次開口。
特洛爾問:“什麼意思?”
繆特再度笑了一下。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啊,就和您字麵上的意思一樣。”
他說,上前,微微俯身,幾縷濕潤的黑發垂下來。
“要我‘負責’……對您的‘那個反應’負責……”
一滴水珠從少年漆黑的發梢尖兒滴落,恰巧滴落到特洛爾放在腿上的雪白手指上。
“您的意思,難道不是要我負責幫您解決欲|望嗎?”
少年的聲音很輕,明明很輕,卻像是羽毛一下一下撓得心口微微發麻。
“您在向我求愛……不是嗎?”
最後一句話,極輕的聲音,卻偏偏讓特洛爾的心髒用力地跳動了一下。從身體內部泛出的不適感,他說不清是被繆特看穿的不快感,亦或是來源於其他某種他未曾所知的奇異感覺……
他輕輕吸了口氣,抬頭,墨藍的眸凝結起幾分銳利筆直地看向俯視著自己的少年。
“如果我說是,你要怎麼回答?”
繆特怔了一下,似乎也沒有料到他會如此坦然地給出答案。
他看見少年的眼中掠過一道茫然,繆特定定地看著他,漆黑的眸中映著他的影子,那目光忽然柔和了幾分,在看著他的時候也露出了水一般溫柔的眼神。
被繆特用這種明亮而溫柔的目光注視著,特洛爾卻驀然升起了一點煩躁感。因為他知道,能被少年用如此溫柔的眼神看著的,隻有對方已逝去的愛人,繆特的眼看著他,心卻看著一個他一無所知的陌生人。
“好啊。”
繆特回答。
“……”
“很奇怪我為什麼會答應?”
少年笑了笑。
“我並不幼稚,我是伽,不被人類認可的種族……如果我想要留在人類的世界,陛下,您這裏是唯一可以庇護我的地方,我不能失去您的庇護。”
“而且,如您所說,那個人已經不在了,我不可能一直緬懷著他孤獨地生活下去,我需要新的伴侶,需要新的愛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