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榮譽
榮譽可分主觀及客觀的兩麵,就從客觀的一麵來說,榮譽是他人對我們的評價和觀感。就主觀的一麵而言,榮譽感是我們對這種評價及觀感的重視。從後一點來看,要飲譽四方就要對人發生一些經常有益的但並非純道德上的影響。
人們很快便會發現,一切事情對於他來說都是有用的,決定他是否有用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別人的意見;於是他極其所能給世人一個美好的印象,他極其在乎這一美好印象的建立。這是人類基本的內在的本性,即所謂的“榮譽感”,或者在別的方麵來說所謂的“恥辱感”。
為了獲得別人的信任而與他人建立起來的各種關係,導致了幾種榮譽之間的不同,其區別主要在於“我的”和“你的”之間的差別;其次在於各種誓約行為;最後,在於兩性關係。所以我們把各式各樣的榮譽概括為三大類:公民的榮譽、官場的榮譽、性感的榮譽。
“公民的榮譽”是最常見的一種,是人與人之間和平交往的條件,任何人對這種和平交往的毀壞也就是毀壞了“公民的榮譽”。“公民榮譽”的名稱和起源皆來自中產階級,可它卻適用於全人類。沒有人可以無視此種榮譽的嚴肅性和重要性,任何人都應謹慎小心待之,因為信心一旦喪失,將永無再得到信心的希望,不論他做什麼事或成為什麼人,失去信心的悲慘後果是永遠無法避免的。
榮譽不是人們對某人獨具品格的讚揚,而是對某人應該表現且不應錯的一些品格之期許。是強調每個人都不該例外。榮譽的性質是否定的,榮譽的此種否定性質是不同於任何“被動”性質的,因為榮譽一旦發動,將比任何東西更具主動的性質。所以榮譽完全是我們能力以內的事。
至於官方的榮譽,一些人的普遍看法是,一個人擔任某種官職,在實際上就必須具有執行其任務的必要條件。人們在國家中所必須履行的責任愈重大緊要,他所擔任的職位就會愈高愈有權勢,人們對於適合於他職位的道德、理智的品行所持有的看法就愈益強烈。因此,官位愈大,他享有的榮譽就愈高。事實上,具有特別任務的人比起一般人是更具有大的榮譽的,一般人的榮譽主要是使自己免於羞辱。
性愛的榮譽都是建立在功利的基礎上的。關於這一題旨有兩種自然的劃分:女人性愛的榮譽,男人性愛的榮譽。因為女人一生的主要內容大部分是她和男人的關係,因此性愛對女人的重要性就比對男人的重要了。
(5)名聲
名聲和榮譽好比孿生兄弟,名聲是不朽的,不像榮譽般短暫。當然,這裏所說的名聲指的是極高層的名聲,即這個詞嚴格意義上所說的名聲。的確,名聲是有許多種的,有的名聲也稍顯即逝。所有的人都可以要求榮譽,但幾乎沒有人可以要求名聲,即使可以,也隻能依靠非凡的成就,才可以取得名聲。
這類成就可分為立功、立言兩種,立功立言是通往名聲的兩條大道。在立功的道路中,具有一顆偉大的心靈是他的主要的條件;而立言則需一個偉大的頭腦。兩條大道各有利弊;主要的差異在於功業如過眼煙雲,而著作卻永垂不朽。極為高貴的功勳事跡,也隻能影響短暫的時間;然而一部才華四溢的名著,卻是活生生的靈感泉源,可曆千秋萬世而長新。功業留給人們的是回憶,並且在歲月中逐漸消失和變形,人們逐漸不再關心,終至完全消失,除非曆史將他凝化成石,傳留後世。名聲躲避追求的人,卻追求躲避他的人。名聲不易獲得,卻極易保存。無論是立德還是立言,隻要有所立便不會失去。
每個人生活、生存是為了自己,同時重要地活在自己之中,他成為什麼,如何生活,對自己比對他人重要的多,所以假使他在這方麵不能得到自己的尊重,在別人眼裏他也值不了多少了。其他人對他的評價是二等和次要的事,且受生命裏一切機運的支配,並不會直接影響他。別人是寄存我們真正幸福的最壞之所,也許可能寄存想象的幸福在他人身上。但真正的幸福必須存在於自己之中。所以自己對自己的看法比他人對自己的評價更為緊要,他人意誌僅處於附屬的地位。
真正的名聲是死後方得的名聲,假使某人發現自己具有偉大的心智,他便該獨自尋求有關自然全體和廣大人性的問題之答案,這些是所有問題中最困難的,惟有才分很高的人才能涉入,這種人最好把他的看法延伸到每個方向,不要迷失在錯綜的支路上,也不要探涉偏僻的地區;換句話說,他不該把自己涉入專門科目或某些細節的探討上。他不必為了逃避成群的敵手而鑽入冷門的科目裏;日常生活便能作為他建構嚴肅而真實的新定理的材料;而他所付出的服務會受到所有了解他所依據事實的人士之欣賞,這種人占了人類的大部分。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學習物理、化學、解剖、礦物、植物、語言、曆史,與研究生活中的偉大事實之人,詩人與哲學家,是多麼不同了。
心理的觀察
按語:
一個勝過他人的人,看不到其他人的優點,看不到超出他自己擁有的東西以外的任何東西,因為他骨子裏想看到的不過就是這個範圍的東西而已。
當我們被極大苦痛摧殘、折磨的時候,外界的反應會讓我們痛心地發現,我們所處的世界是冷漠的,是自行其道,與我們毫不相幹的。正如歌德所說:“這個世界是多麼輕易地拋棄我們,使我們變得無助、孤獨,它總像太陽和月亮那樣繼續走它自己的路。”縱使如此,我們還得而且必須是若無其事地進行成千上萬的活動。所以,為了恢複我們外部的所作所為與我們內在的感情之間的協調,我們怒吼、狂叫,痛苦得或氣得直跺腳。
我們的性情是如此暴虐,以至除非把一切所引入我們自己的生活,並且強使人人都同情我們。否則,我們是不會感到滿足的。獲得這個結果的惟一辦法便是贏得別人的愛。然而這有些困難,於是我們時常選擇捷徑,把我們的苦惱負擔泄漏給那些並不相幹的人們,他們往往帶著無限的好奇心,他們願意傾聽你的訴說,但是他們並不會去同情你。
煩惱是作為智慧的人對作為意誌的人之強有力的表現所施加控製的狀態。有兩種方法可以避免這種煩惱;一是靠抑製這意誌的猛烈;二是靠智慧離開控製。
單憑一個人的人格,就能獲得一個美麗女人的歡心,這或許是對一個人的虛榮心比對任何其他的東西一種更大的滿足;因為這是確信,一個人的人格是那被最為珍視、欲求與蔑視所有其他之人的等價物。因此,被拒之戀是很大的突發性劇痛,倘若是因忌妒心引起,痛苦更顯為猛烈。
或許虛榮心比其它感官更主要地和歡樂與痛苦有關,因為隻有心智的東西,才能產生如此猛烈的震顫。低等動物熟知情欲,但並不知激情的愉悅與愛情的痛苦。
在我們的人生之旅上,我們看到了許許多多,花花綠綠的人生景象,正因為這些景象才使得人生之旅充滿了樂趣。但是,我們看到的隻不過是人生的表麵現象,猶如向公眾敞開,陌生人也可以進入的任何地方一樣。
另一方麵,人生的內麵現象,生命存在,活動與顯示其特性之處的本心與中心,特別是我們在家中能看到的親屬間的內麵的關係,我們無法看到:我們已經用內麵交換了這外麵。這就是為何在我們的人生旅途上,看到這世界恍若一幅色彩瑰麗的風景畫,盡管視野頗為寬闊,卻沒有前景的原因,因而隨著時間的流逝,總有一天我們會對這世界感到厭倦。
有一種人關心於他給其他人的印象;有一種人則更關心其他人對他自己的印象。前一種人的氣質是主觀的;後一種人的氣質是客觀的;前一種人在其整個實存中,更像是一個僅僅具有被人捉出來的觀念的人;後一種人,在他的整個實存中,更像是那捉出觀念的人。
畢達哥拉斯說:隻有英雄識英雄,在許多方麵一點不假。它說明了,每一個人怎麼隻能和他的同胞相類似,或者起碼是屬於相似的性格,他才能了解他的緣故。
一個人肯定能在他人身上,看到人人所共有的,人們本性的庸俗的,器量小的與卑鄙的成分;在此,每個人對他的同胞都有所了解;一個有勝過另一個人優點的人,看不到其他人的優點,看不到超出他自己擁有的東西以外的任何東西,因為他骨子裏想看到的不過就是這個範圍的東西而已。倘使有任何使他困惑的事情,它將帶給他一種模糊的,夾雜著慍怒的恐懼感,因為它超出了他的理解力,所以與他誌趣並不相合。
這就是為什麼說,隻有心心相印才能彼此理解的緣故。為何天才的作品,隻有一個天才的人能完全地理解與充分地評價;並且,為什麼由於群眾眼裏認為這些作品在任何真正的意義上絕不存在,它們必須經過漫長的時間,才能間接地引起注意。這也就是為什麼一個人將直視另一個人的表情,心裏確信,即除去他將看到他自己的可憐的相似物以外,決看不到其他的東西;並且,這個正是他將看到的東西,因為除它以外,他不能把握什麼東西。
因此,一個極有天賦的人,在與別人交談中,應該總要考慮到,他自己的最好部分遠在雲霄,別人是看不見的,所以,如果他確定想知道別人對他的看法如何,隻要考慮一下所說的那個人在他眼裏怎麼樣就行了。一個與別人誌趣不相投的人,同樣的,別人與他誌趣也不相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