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德說得對。這實在是太美了。突然,康塞爾大叫一聲,我轉過頭去。

“怎麼啦?”我問。

“先生快把眼睛閉上!請先生千萬別看!”

康塞爾一邊說,一邊急忙用手捂住雙眼。

“到底怎麼了,我的小夥子?”

“我眼花,看不見了!”

我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向舷窗,可我的眼睛也忍受不了透過舷窗射進來的強烈光線。我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鸚鵡螺”號剛剛加快了馬力,全速前進。於是,剛才冰壁上一個個靜態耀點全都變成了一道道閃光,無數鑽石閃爍的耀點交織、連貫在一起。“鸚鵡螺”號在螺旋槳強大動力的推動下,猶如在一隻電光爐裏前進。

客廳舷窗的防護板又重新合上。我們都用手捂住受到強光刺激的眼睛。當眼睛的視網膜受到陽光的刺激以後,強烈的光亮就會在視網膜前遊離。我們紛亂的視覺障礙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恢複正常。

終於,我們的雙手可以放下來了。

“我的天哪,我簡直不敢相信!”康塞爾驚訝地說。

“我呢,到現在還不相信!”加拿大人說。

“我們飽覽了這麼多的自然奇觀,”康塞爾接著說,“等我們重返陸地上後,真不知道會怎麼看待貧乏的大陸和出自人類之手的小景致!不,人類居住的世界再也沒有什麼值得我們留戀!”

這些話竟然出自一個對什麼都不聞不問的弗萊芒人之口,足以說明我們的熱情高漲到何種程度。不過,我們這位加拿大人少不了要給我們潑一盆冷水。

“人類居住的世界!”加拿大人搖著頭說,“康塞爾朋友,請盡管放心,我們回不到人類居住的世界嘍!”

清晨5點,“鸚鵡螺”號的前部又撞了一下。我明白,潛艇的衝角撞到了一塊冰塊。這大概是操縱不當,在這個被冰塊阻塞的海底“隧道”裏航行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因此想到,尼摩艇長是在改變航向,或繞過障礙物,或順著彎彎曲曲的“隧道”曲折前進。無論如何,前進的道路不會完全被堵住。然而,出乎意料,“鸚鵡螺”號明顯地在後退。

“我們在往回走?”康塞爾說。

“是的,”我說,“想必‘隧道’那頭沒有出路。”

“那可怎麼辦?……”

“很簡單,”我回答,“我們沿著原路退回去,再從南麵的‘出口’出去就行了。”

我之所以這麼說,是想表明自己心神恬然,其實不然。這時,“鸚鵡螺”號加快了後退的速度,螺旋槳倒轉著,載著我們飛速向後退。

“這可要耽擱不少時間。”尼德開口說。

“早幾個小時,晚幾個小時,這倒沒關係,隻要能夠出去就行了。”

“是啊,隻要能夠出去就行!”尼德重複道。

我在客廳和圖書室之間來回踱步。我的兩位同伴坐在那裏一聲不吭。沒過一會兒,我也撲倒在一張長沙發上,隨手拿起一本書,眼睛機械地瀏覽著。

過了一刻鍾,康塞爾走到我的身旁,問我:

“先生看的書有意思嗎?”

“非常有意思。”我回答。

“這我信。先生看的是自己寫的書。”

“我自己寫的?”

果真,我手裏拿的是自己的著作《海底世界》,自己卻一點也沒有意識到。我合上書本,開始來回踱步。尼德和康塞爾站起身來想退出去。

“朋友們,別走!”我挽留他們說,“在走出這條死胡同之前,我們待在一起吧。”

“隻要先生樂意!”康塞爾回答。

幾個小時過去了。在這期間,我不斷觀察掛在客廳牆壁上的儀器。壓力表指示,“鸚鵡螺”號一直保持在300米深的水層裏航行;羅盤表明,“鸚鵡螺”號始終在向南行駛;速度計表明,潛艇的航行速度是每小時20海裏。在這麼狹小的空間裏航行,這個速度真是太快了。不過,尼摩艇長心裏清楚,他不能太著急。可是在目前的這種情況,一分鍾就相當於一個世紀。

8點25分,發生了第二次碰撞。這一次是在後部。我的臉刷地白了,我的兩個同伴走到我身旁。我一把抓住康塞爾的手,我們用目光相互詢問著對方,這要比語言更能直接表達我們的思想。

這時,尼摩艇長走進客廳,我迎上去。

“南麵的去路也被堵住了?”我問尼摩艇長。

“是的,先生。冰山倒下來時把所有的出路都堵住了。”

“我們是被困在這裏嘍?”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