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懦弱!”吉安娜大喊道,“這是正義!你去過塞拉摩的廢墟,卡雷。你知道那裏的慘相。你不像我,你不認識他們,但蓓恩、特沃什,還有金迪,他們都是你的朋友!那裏除了沙礫什麼都沒留下,卡雷。隻有沙礫而已!”她的嗓音沙啞無比。

他沒有準備跟她戰鬥,即使她擺出了攻擊的姿勢,即使她還把手放在聚焦之虹上。

“我也曾經失去過這些我愛的東西。”卡雷苟斯說道,“我至少能知道一些你的痛苦。”他朝著她向前走了一步,伸出一隻手懇求著。

“停下來!不要動!”奧術能量在她身邊劈啪作響,“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的感受!”

“你真的這麼肯定麼?”卡雷苟斯停了下來但並沒有退回去,“那你告訴我這話是不是聽著很熟悉:從最初的缺乏理解,到自責,到再次猜測,然後麻木,因為你不可能馬上接受所有的事實。你隻能一次接受一點點,就像把黑暗的燈罩拉開一條小縫。每一次你都會異常震驚,一次一次又一次,你意識到再也見不到那些摯愛之人了。然後你開始憤怒,憤怒充滿你的胸膛,你想要報複所有傷害過你的人,想要去殺死所有殺死他們的人。但是你知道嗎,吉安娜,這樣做於事無補。即使你淹沒奧格瑞瑪,金迪也不會再站在塞拉摩等你。特沃什也不能再照料他的香草花園。蓓恩也不可能再快活地打磨她的利劍。他們沒有一個人可以再回來。”

吉安娜的心因痛苦而緊縮起來。她不想聽,因為他所說的全部是事實。她不想去讚同,因為這樣意味著她的憤怒多麼可笑。

“我會把那些綠皮的怪物送去陪伴他們。”她爭辯道。

“那你最好有跟他們一起去的覺悟,”卡雷苟斯不容置疑地繼續說道,“因為你如果真的這麼做了,就不可能獨活。因為,吉安娜,我所描述的所有的事情,我都感同身受。這種感受那麼強烈,我根本無法想象為什麼我們的心在承受了這一切後還能繼續跳動。我明白這種感受,而且,我還知道你心底的傷口可以慢慢愈合,隻是會很緩慢,而且要慢慢來,但是最終傷口會愈合的。除非你做出一些讓你自己無法回頭的事情,如果你把這股浪潮衝向奧格瑞瑪,你就會和你所懷念的人一樣死去。”

“我是在哀悼他們!”吉安娜尖叫道,“我根本無法呼吸,卡雷,我睡不著。每天晚上我都會想起他們的臉龐,然後是他們的屍體。部落必須付出代價!”

“但不是在你手中,吉安娜,更不是通過這樣的方式。”出聲的並不是卡雷苟斯,而是薩爾。

吉安娜轉過身,憤怒地看著他。“正義和複仇是不同的,你必須看清兩者的區別,不然你就是在背叛那些愛你的人們。”薩爾說。

“加爾魯什……”

“加爾魯什是個小偷,是個懦夫,是個屠夫,”薩爾冷靜地說道,“但是你現在正在用毀滅塞拉摩的那件魔法道具做跟他一模一樣的事情。這就是你所希望的麼?真的麼?想要以這樣的方式被你的人民記住麼?”

吉安娜如同遭受了重重一擊,蹣跚著向後退了幾步。不,他是個獸人,他和他們其他人一樣,她父親是對的。他隻是試圖想讓她感到困惑。她猛地搖搖頭。

“我在做我認為正確的事情!”她大叫道。

“就好像阿爾薩斯對斯坦索姆所做的那樣麼,殺光每一個人?”卡雷苟斯說道。吉安娜驚駭地盯著他,滿是不可置信的神情,他卻當做沒注意到一樣繼續說著,“至少他那麼做的時候,心中對這些人沒有恨意。這是你想要的結果麼,吉安娜·普羅德摩爾?成為另一個加爾魯什,或者另一個阿爾薩斯?”

吉安娜雙腿癱軟,跌坐在沙灘上,但手仍然放在聚焦之虹上。她大腦一片茫然,異常痛苦。

阿爾薩斯……

我不能看著你這麼做。

在乞求他回心轉意之後,她曾經這麼對他說過。後來她和烏瑟爾一起離開了,為阿爾薩斯的改變而哭泣。慢慢地,仿佛她的頭有千斤重一般,她轉頭看向手中的聚焦之虹。這麼簡單的一個東西,竟然有這麼大的能量可以引起那麼多的痛苦。她想起它曾經被用來激活一隻五頭的怪獸——克洛瑪圖斯。曾經被用來將所有的奧術能量導向魔樞,被用來製造了一個法力炸彈,奪去了那麼多無辜的年輕少女的生命。

被用來毀滅整個奧格瑞瑪……

她想起阿爾薩斯在阿克蒙德摧毀達拉然之前對安東尼達斯的嘲笑。她那年長的導師的麵孔在紫色的煙霧中浮現。“這不是閑來翻閱之書,亦不為覬覦之徒所著。知識不能失傳,亦不能被濫用。停手吧,我的朋友。或者你可以繼續——如果你知曉方法。”

她太過於渴望得到正當的理由,以至於把他的出現當做一種邀請,雖然她是被迫打破了魔法封印,但事實卻並非如此。

或者你可以繼續——如果你知曉方法。

但是她卻並不知道方向。她已經迷失了,浮躁而盲目。其實他短暫的出現是為了警告她,而不是讚同她的行為。其實她心底清楚安東尼達斯如果知道了她要做這些事情之後的反應,這讓她心如刀絞。

她放在聚焦之虹上的那隻手緊攥成了拳頭。

吉安娜慢慢地站起來,抬起她滿是淚痕的臉望向卡雷苟斯,然後再望著薩爾。

“加爾魯什的所作所為讓我隻能選擇與他勢不兩立。而隻要他還是部落的大酋長,那整個部落對我來說亦是如此。我有成千上萬的元素可供役使,在必要的時候,我將會毫不猶豫地用上它們。”

薩爾和卡雷苟斯都心頭一緊。

吉安娜使勁咽了咽口水,從喉嚨中艱難地擠出幾句話:“我會運用他們來幫助聯盟,保護我的同胞。我不會用它們摧毀整座奧格瑞瑪。我不是加爾魯什,我不會屠殺無辜平民。我不是阿爾薩斯,我是我自己的主人。”

話音落下,那道浪潮便散去了。它不再是一道洶湧聳立的水牆,而是變回了幾百個彼此獨立的水元素。它們浮在海浪上,等待吉安娜的命令。

“你有理由向部落發起戰爭,吉安娜。”薩爾說,“你手上的血會是那些戰士而不是孩子們的。總有一天,你會為今天的選擇感到欣慰。”

“你不再了解我了,薩爾。”她說,“我不是一個屠夫,但我再也不會不計代價地號召和平。沒有你領導的部落是危險的,我必須打敗他們。在那之後,或許會有和平的希望。但在這之前,我絕不會心懷仁慈。”

盡管說出了心裏的想法,但當她看見薩爾臉上悲傷的神情時,還是感到一陣難受。在塞拉摩和北望城堡中死去的生命並不是唯一的祭品,他們彼此珍惜並且維係了多年的深厚友誼就此畫上了句號。在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內,她都不會再把薩爾稱作“朋友”了。她明白,他的心裏也清楚這一點。

“接下來的戰爭會像大地的裂變一樣撼動整個世界,但會是以一種不同的方式。”薩爾說道,“我曾經承諾過要治愈這個世界,現在我要回大漩渦了。吉安娜女士,我真希望我們不會以這種方式告別。”

“我也是,”吉安娜真誠地說道,“但心中的願望往往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薩爾深深鞠躬。他召喚出一隻幽靈狼,然後爬上它的背脊。薩滿和這隻神秘的生靈離開了,他們在海麵上奔走有如在平地一般。吉安娜和卡雷苟斯目送著他離去的身影,久久沉默。最終,吉安娜轉身麵向藍龍。

“你接下來要怎麼做,藍龍軍團的卡雷苟斯?”她輕聲地問。

“我要把吉安娜女士送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他回答道。

“我要趕去聯盟艦隊戰鬥的地方,”她說,“但首先,我……我想去奧格瑞瑪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