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十年7(3 / 3)

不一會她就挎著個皮包從辦公樓裏匆匆地走出來。我遠遠的注視著她,心情非常複雜,這一幕好像依稀在哪見過。直到她來到我的跟前對著我笑,我仍未從這一心情中自拔。不得不找了句話問: “什麼時候來的呢?” “昨天。”她說。 “怎麼沒想著去找我?” “不是忙,一直沒時間嗎。” 接著又說,“我也不知你在哪呀?” 那個婉轉的聲音和兼而有之的睿智的俏皮腔,依然是我所熟悉的青青,讓我激動。

我們來到一家餐廳,麵對麵的坐下來後。我的心情稍稍才算平靜,一時難言,隻好如所有久別重逢的人一樣,先問候吧。 “怎麼樣青青,還好吧?” “還行,你呢?” “也一樣。”

談話又一次中斷了數秒鍾。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一晃畢業六年了,我們有五年沒見了吧!” “是啊!”她不免一番感歎。 “說說這些年的情況吧!” “還是我先說吧,我在北京那你知道,之後又呆了一年,然後就回來了,一直到現在,”我幹笑一聲:“磨的也差不多了,以前還想入非非雄心壯誌,以為自己能怎麼著,現在不是該在哪 在哪嗎?” “在哪不是一樣嗎,隻要能學有所用把自己的才能發揮出來,現在看你挺好啊!” 我微微一笑擺手說:“麻木了。” 我最主要的還是想聽聽有關她的事,充滿期待地望著她。 她笑著說:“好,談談我吧。其實很簡單,除了忙工作,就是忙生活了。噢!我還在山師大進修了一門學科,半工半讀的。” 我瞪大了眼睛,“你在山師大,你真的在山師大了?” “對啊,”青青奇怪地問:“怎麼了?” “01年的9月份在那嗎?” “01年的9月份?”她簡單思索後說:“在那,正是第二個學年。” 我確信在電視上見的就是她了。當時,我還作了一番設想:她在那上學,我去那開店,就在學校附近開個我們上學時一模一樣的餐館,還有呢就是再開個書店,陪伴著她,照顧著她..那一夜幾乎未眠,激發我許多美好的向往。我真後悔怎麼就沒去呢。我可能就這麼把我人生中最後的一段大好時光給丟了。 “你怎麼啦?” “沒什麼,你一說到上學,我就想起我們的學生時代了。” 我們都不說話了。老大一會後,她很小心的問:“你也結婚了吧?” “結了。” 她點了點頭,放了心。 我的意思是留她想留留青青,她說明天下午考試結束後就隨車返回。 “一定要走嗎?”

“一定走。” “噢,那算了吧。”

我一直想問她一件事情,可是幾次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憋在心裏非常難受,人在心情不好的情形下往往最容易喝醉,即使並沒有喝太多的酒。醉的已經沒辦法再讓自己的身體平衡了——楊軍告訴過我青青的婚姻一點不幸福,那個人對她一點不好。 不想失態已經是不可能的了,她把我扶出酒店,叫了輛車,我讓她放心吧我自己能走,讓司機啟動了車。 我不知道是怎麼就睡了這麼長時間的,好像應該是倒在床上想滿腹的心事吧,第二天上午9點多鍾醒來的時候我努力的回憶著。但此刻頭別提多疼了,衣服也沒脫渾身難受,我硬是起來,開了瓶礦泉水,迅速喝光,三兩下的剝去身上的衣服接著睡去。徹底的睡醒已經下午2點多了,這才發覺包不見了,我的電話和一些很重要的材料都在裏麵,房間任何可能放置的地方都沒有,想了想丟在出租車裏的可能性比較大。我無精打采的出了門,去了汽運公司,那兒的工作人員告訴我隻要找到就給我聯係。一路上我一邊關注著時間一邊想著青青此刻的動向,後來我想她現在差不多走了吧。 一想到她我心裏就沉甸甸的。 傍晚,我漫步在街頭,沒胃口的吃了頓簡單的飯,回到了住處,眼前的一幕著實讓我吃驚,青青正坐在我的床上,滿臉噙著淚。 我的包忘在她那了,聯係不上我,打聽到了這兒,這是我單位的集體宿舍,我仍住在單位的集體宿舍裏。青青一上來就非常關心的問正準備出門的同事我到底結婚了沒有,那個同事如實告訴了她。 那個同事走後剩青青一個人在這間麵積不算大的房間裏站了很久,然後她來到我的床前坐了下來,我的影集就擺放在床頭,她隨手翻開了,一些我的及他人的照片過後,就是一張張去往江城的車票..然後,她看到了書架上的那些書,再也無法克製自己的眼淚。其實一開始她就看到了寫字台中央裝在一個大瓶子裏那些枯萎的玫瑰花,她納悶我為什麼還養著那樣的花,後來才注意到每朵上都有一個日期,上麵的熟悉的難忘的美好的日期.. 我在青青對麵坐著,她仍在流淚,眼睛已經通紅,我想去說什麼或者說刻意去解釋什麼,解釋什麼呢?目光盯著她,久久不願離去。 “你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這麼傻?” 我終於沒抗住也哭了。 就這樣久久相對,流淚無言。 “青青不哭了,我們不哭了。”我率先恢複平靜,用袖子幫她擦去眼淚,重新坐下來後,我終於問:“青青,你實話告訴我,聽說你婚後一點不好是真的嗎?”

她停頓好大一會,才麵無表情地說:“我離婚了,有半年了。” 讓我驚詫不己,不過,那一刻我在青青身上看到的更多的是堅強。 “你怎麼不對我說呢,我可以幫你啊?” 她搖了搖頭,神情漠然:“都過去了。人的一生中不是處處都如意的,要學會麵對吧。” 不知她是不是真的想開了,反正我不想再重提這件肯定是深深的刺痛過她的事情了。 “不說這個了,不說了。”我光這樣說,也不知去說什麼。

我們在房間裏一點沒察覺到時間的飛逝,很晚的時候,我把她安排在單位的招待所。第二天一早就去找了她。七點鍾有一趟路過江城的火車,我已經和她說好去送她。這一夜我根本沒睡,想了很多,她呢,看樣也差不多。不知是因為早晨還是心情的緣故,一路上我們都沒有吱聲。六點多一點,就到了火車站的候車室,這兒倒似乎沒什麼晝夜之分,人來人往,聲音嘈雜,我們選了個人相對少的塑料長凳坐下。 “這一走不知什麼時候再見了吧..,有空給我來電話吧..,我去給你買點吃的帶上吧..。”我一連串地說著,她也不回答,光看著我笑,我還在想是哪個地方讓她感到這麼可笑呢,就聽她說: “有件事情我知道我不配說。” “什麼啊,青青,怎麼會呢,說吧。” 她垂下了頭,“能不能送我一朵花?”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長時間才反應過來,欣喜若狂的蹦起來,“能,能,怎麼不能,你永遠是我心中唯一的青青。” 四周人的目光齊刷刷的望向了我,那一會兒倒有片刻的安靜,青青的笑容是那麼的美麗。 “你等我一會。” 我剛剛跑走,又折了回來,牽著她的手說:“我們一起去吧。” 附近的幾個花店,任我如何使勁敲門都沒人應聲,青青一直在一旁笑個不停。我問她能不能坐下午的車走呢。她說,下午單位那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須現在回去,不然下午走就下午走了。 我飛速地又領著她去了稍遠一些的花店敲門,結果一樣,我有點泄氣了,幾乎是同時我們看到麵前一個水果攤上一束非常鮮豔的塑料花的,她看了下我點了頭。我買下那支花送給了她,她接在手裏的那一刻,我整個的感受仿佛這個世界停止了。

“青青,我一定送你一朵最美麗的玫瑰。”

7 之後的那些日子我倆天天通電話,一小時兩小時,一點沒察覺的就過去了。她說她非常後悔當初怎麼就沒答應我呢。她還告訴了我一件事,在她婚後的第一個生日,雖然不情願地還是潛意識的在收音機旁等待著,一直等到很晚,也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慶幸呢。

終於挨到了星期五下午下班,一身輕鬆,我當即撥了她的電話,但關了機,隔了會又要仍是關機。我是想告訴她明天我去找她。直到很晚,還是這種情況,才放棄了。第二天上午我一醒來就撥她的電話,還是關機。我想她的電話出現故障或遇到其它什麼毛病了吧。反正我要去的。我精心挑了一束最紅的玫瑰花,讓人給我包裝的時候,我禁不住狂熱地心情說,這朵花讓我等了十年。那個賣花的女的隻是笑笑,她不明白我在說什麼,持著在顧客麵前通常的那種親和的表情說,噢,是嗎,太難得了。 下午三點許我來到了江城,這是久違了的城市。我撥了青青的手機還是關機。有點讓我沒有辦法。我想,不管她現在住在哪,先往她家打打看吧。她家也沒人接,我拿著電話若有所思的走了幾步後,就走了起來。走在這座城市對我來說是一種莫大的享受,它承載我太多的期待太多的回憶。人群依舊熙熙攘攘,街道依舊寬敞明亮,雄偉的建築群依舊富麗堂皇,庭院深巷永遠的充滿著濃厚的生活氣息。曾幾何時我也是這麼的拿著朵花,在這些舊曾相識的場景中前景未卜的穿梭。 夜幕悄悄地的來臨,我又往青青家打了電話還是沒人接讓我有些心涼。 當晚我就住在青青賓館裏,不過,很可惜老板他們出差了,我還想找他共訴衷腸道盡別來滄海之事呢。 第二天上午,我再次撥了這兩個電話,和昨天的情形一樣。我有點沉不住氣了,沉不住氣的一直這樣不間歇的撥著。我甚至抱著僥幸心理去了她單位,今天歇班,沒找著人,問警衛,也沒問出個所以然。我想了所有可以聯係青青的方法,想來想去也隻有這兩種,我焦躁不安的撥著,等待著,一直到了晚上,青青的家裏終於有人接電話了,是她弟弟,我告訴她是青青的同學後,他才泣不成聲地向我轉告了青青出車禍的消息的,前天發生的事,她和幾名同事到山裏的幾所學校慰問走訪,回來的途中翻了車。起初我並沒往最壞的方麵想,當聽到“不在”那兩個字時,怎麼也無法相信我自己,可是手裏的花還是不聽使喚“啪”地掉在地上,任散落的花瓣飄零,再也沒勇氣撿起。

很難形容放下電話後的那一會心情,很長一段時間我不知道死亡究竟意味著什麼,恍然如夢,隻感到青青離我很近,依然很近,就在某個生活的坐標上快樂地忙碌著,一覺醒來這一切就會過去,青青依然還在。 上午渾厚的陽光把我照醒,讓我痛徹心腓,淚如泉湧,放聲大哭。我用被子蒙住頭,希望緩解苦痛,幾近窒息,直到抽搐。 我永遠失去了青青,永遠也不可能再見到她。

過去無論發生了什麼,無論在什麼地方,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可以默默寄托我祝福的角落,內心最深處永遠地為它敞開保留珍藏關注思念美好,永遠。我將到哪再去找我這個角落呢。

我向單位請了長假,一路坐火車南下,途經許多省市,遊曆許多山水,排遣心情。後來去了學校。 我去了青青以前住過的宿舍,又去了我們的教室。以前的一切已經不複存在了,青青的位置現在是個比我們小許多的女孩坐著。我和她聊了許多,她以為我是某個學生的家長。我對她說我就是這個學校畢業的,你的位置是我曾經在學校追了很多年的女孩的位置。女孩羞羞地同時感到某種幸運,眨了下眼睛,她問,你追上她了嗎?我說,追上了。你們結婚了嗎?我們沒結婚。噢,女孩很惋惜的,那你現在挺想她吧。是的。她還好吧。淚水情不自禁的湧了出來,我飛快地把它擦掉,極力控製著自己,不願在個小女孩前失態。她好,她很好。小女孩放了心。 我重新走了趟經常去等青青的那條路,物是人非,還是那條路,那條生滿青青的鮮苔略顯古老的路,我卻等不來了青青,永遠也等不來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