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嗯,”馬普爾小姐說,“我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煩惱吧。”
“我想也是。”謝莉說,“我不該抱怨的,但有時我會覺得,如果我再在哈特韋爾太太隔壁住得久一些,就會發生一樁悲劇。那隻尖酸刻薄的老貓,總愛說三道四,抱怨個沒完。吉姆也受夠了,昨天他和她大吵了一架。就因為我們放的《彌賽亞》①[①巴洛克時期著名音樂家亨德爾創作的大型清唱劇,內容與耶穌的降生、受死及複活有關。
]聲音有點兒大!你怎麼能抗議《彌賽亞》呢?我是說,那麼虔誠的東西。”
“她表示反對了嗎?”
“她製造出一係列可怕的聲音,”謝莉說,“砰砰砰地敲打牆壁,大聲嚷嚷,發出這種或那種聲響。”
“可你們必須把音樂開得那麼響嗎?”馬普爾小姐問。
“吉姆喜歡那樣,”謝莉說,“他說要是不把音量開到最大,就沒辦法聽出裏麵的調調。”
“也許,”馬普爾小姐提醒道,“對於不喜歡音樂的人來說,那會有點兒難以忍受。”
“我們那兒的房子都是共用一堵牆,”謝莉說,“而且牆薄得什麼似的。一想到這個,我就會對這種新式大樓產生反感。他們看起來考究、精致,但你無法盡興地張揚自己的個性,不然就會招致別人的不滿。”
馬普爾小姐衝她微笑。
“你有很多的個性需要張揚,謝莉。”她說道。
“您不這麼認為嗎?”謝莉快樂地大笑起來,“我不知道??”她繼續說道,突然顯得有點兒尷尬。她放下餐盤,又回到了床邊。
“我不知道,要是我問您一件事的話,會不會顯得很失禮?我是說——您完全可以回答我‘想都別想’,我就不問了。”
“你想要我做什麼事嗎?”
“不完全是。那些在廚房邊的房間,現在閑置著,對嗎?”
“是的。”
“據我所知,之前是園丁和他妻子住的,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不知道——吉姆和我都不知道——我們能否擁有它們。我是說,搬過來住。”
馬普爾小姐驚訝地盯著她。
“可你們在開發區裏的漂亮新房子要怎麼辦?”
“我們倆都受夠它了。我們都喜歡小玩意兒,而且買了很多——分期付款的。而這裏有足夠的空間,尤其是,如果吉姆能得到馬廄那邊的屋子的話,他會將它修整一新,然後他就可以把那些模型放在那裏,不用總是去收拾。而且,就算我們在那兒播放立體聲唱片,您也幾乎聽不到。”
“你是認真的嗎,謝莉?”
“是的,我是認真的。吉姆和我已經就此討論很久了。吉姆可以隨時為您修理東西——您知道,通水管或者幹點兒木匠活兒,而我會像奈特小姐那樣悉心照料您。我知道您覺得我有些粗心大意,但我會努力的,學習鋪床和清洗東西,而且我正試著提高廚藝。昨晚我就做了一道俄式牛柳絲,很簡單,真的。”
馬普爾小姐注視著她。
謝莉看起來就像一隻充滿渴望的小貓——全身散發著生命的活力和喜悅。馬普爾小姐又一次想起忠誠的弗洛倫斯。忠誠的弗洛倫斯,顯然會將房子料理得更好。(馬普爾小姐對謝莉的保證不報任何信心。)但她至少有六十五歲了——也許還不止。她會願意離開自己家嗎?她也許會出於對馬普爾小姐的忠心而接受,可是自己真的希望她如此犧牲嗎?難道她還沒受夠奈特小姐那過度的責任感嗎?
而謝莉,不管她多麼欠缺做家務的能力,可至少她是真心誠意想過來的。而且她具備目前馬普爾小姐認為最重要的品質。
熱心,有活力,對發生的任何事情都極感興趣。
“當然了,無論如何,”謝莉說,“我都不想背著奈特小姐做什麼事。”
“別在意奈特小姐。”馬普爾小姐說,她似乎做出了決定,“她將離開這兒去蘭迪德諾的某家酒店裏照顧一位叫康威的小姐。她會非常高興的。不過我們得解決許多細節問題,謝莉,而且我很想和你的丈夫談談。但前提是你們真覺得這樣會高興??”
“這裏絕對適合我們。”謝莉說,“而且您完全可以信任我們,我們會將事情做好。要是您喜歡,我甚至可以使用掃帚和簸箕。”
馬普爾小姐因這項至高奉獻而暗自發笑。
謝莉再一次將餐盤端了起來。
“我必須抓緊時間幹活兒了,今天早上我已經來遲了——聽說了可憐的阿瑟·巴德科克的事情。”
“阿瑟·巴德科克?他怎麼了?”
“您沒聽說嗎?他現在人在警察局裏。”謝莉說,“他們問他是否能過去‘協助調查’,您很清楚那是什麼意思。”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馬普爾小姐問。
“今天早上。”謝莉說,“我想,”她補充道,“他之前曾跟瑪麗娜·格雷格結過婚的事瞞不過去了。”
“什麼?!”馬普爾小姐又坐了起來,“阿瑟·巴德科克和瑪麗娜·格雷格結過婚?”
“據說是這樣的,”謝莉說,“沒人知道這件事,是一位叫厄普肖的先生說出來的。他因為公司的業務事宜去過一兩次美國,聽到了不少流言飛語。您要知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事實上,是在她開始演藝事業之前。他們隻在一起了一兩年,接著她獲得了某個電影獎,於是很自然的,他就配不上她了。於是他們進行了簡單的美式離婚,他也就淡出了人們的視線。他本來就是那種容易被遺忘的人,阿瑟·巴德科克,不會引起什麼騷動。他改了名字,然後回到英國。這些都是太多年前的事情了。您不會覺得那時候的事會關乎現在吧,對嗎?然而,您瞧現在。我想這夠警察們忙活好一陣。”
“哦,不會,”馬普爾小姐說,“哦,不會。這件事真不該發生。我要是能想出該怎麼做就好了——好了,讓我想想。”她對謝莉做了個手勢,“把盤子拿走,謝莉,幫我把奈特小姐叫來。我要起床了。”
謝莉照辦了。馬普爾小姐動作略顯笨拙地自己穿好衣服。她發現隻要有興奮的事情,她就會變得很焦躁。她正扣好衣服時,奈特小姐走了進來。
“您叫我嗎?謝莉說——”
馬普爾小姐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
“幫我叫英奇。”她說。
“請您再說一遍?”奈特小姐被嚇了一跳。
“英奇。”馬普爾小姐說,“叫英奇。打電話給他,叫他馬上過來。”
“哦哦,我明白了。您是指開出租車的人,但他的名字叫羅伯茨,不是嗎?”
“對我而言,”馬普爾小姐說,“他就是英奇,而且永遠是英奇。不管怎麼說,幫我把他叫來。他得立刻到這兒來。”
“您想出去兜兜風嗎?”
“去叫他來,可以嗎?”馬普爾小姐說,“請你快點兒。”
奈特小姐疑惑地看著她,並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了。
“我們感覺不錯,親愛的,對嗎?”她焦急地問。
“我們倆感覺都很不錯。”馬普爾小姐說,“而且我感覺尤其地好。懶惰不適合我,而且永遠不適合。具有行動力的實踐,才是長久以來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