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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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克拉多克總探長來找馬普爾小姐的時候顯得疲憊又沮喪。
“坐下來放鬆一會兒,”她說,“我知道你最近過得很艱難。”
“我不喜歡被擊敗的感覺。”克拉多克探長說,“二十四小時內發生了兩起謀殺案。啊,好吧,就這份工作而言,我幹得比想象中更差勁。給我來杯好茶,簡姑姑,再來幾片抹了黃油的薄麵包,給我講講您對早期聖瑪麗米德的記憶,好讓我平靜下來。”
馬普爾小姐同情地咂了咂舌頭。
“現在說這些都沒用,我親愛的孩子,而且我不認為你真的想要麵包和黃油。作為紳士,當他們失望的時候,需要的是比茶更濃烈的東西。”
跟往常一樣,馬普爾小姐在說“紳士”這個詞的時候,口氣就像在說某種外星生物。
“我建議你來杯烈性威士忌加蘇打。”她說。
“你是認真的嗎,簡姑姑?這我可拒絕不了。”
“而且我打算親自去幫你拿。”馬普爾小姐說著就站起身來。
“哦,不,別這樣,讓我自己來,或者叫那位小姐去拿。我都忘了她叫什麼了。”
“我可不想讓奈特小姐大驚小怪。”馬普爾小姐說,“她要過二十分鍾才會給我端茶來,所以我們能享受一段短暫的安寧。你不走正門而是先到窗口來真是太聰明了,現在我們能獨自擁有一段安靜的美妙時光了。”
她走到角櫃邊,打開櫃門取出一瓶酒、一個蘇打水瓶和一個酒杯。
“您總是那麼出人意料,”德莫特·克拉多克說,“我完全不知道角櫃裏還放了這些東西。您確定自己不是個秘密酒鬼嗎,簡姑姑?”
“好了,好了,”馬普爾小姐輕聲責備道,“我向來不提倡絕對禁酒。在受到驚嚇或者遭遇意外的時候,喝點烈酒是很明智的。在那種時候,酒是無價之寶。或者,當然了,有一名紳士大駕光臨的時候。給!”馬普爾小姐說著,將她的“解決良方”遞給了他,並帶著一絲勝利的喜悅。“而你,就不要再開玩笑了,安靜地坐在那兒放鬆放鬆吧。”
“在您還年輕的時候,一定有許多賢惠的太太。”德莫特·克拉多克說。
“我敢肯定,我親愛的孩子,你會發現如今的年輕姑娘,已經不會再成為很好的賢內助了。在那個時代,人們不鼓勵年輕姑娘要有學識,她們中極少數人有大學學曆,或者獲得某種學術上的成就。”
“有比學術成就更重要的東西。”德莫特說,“比如說知道男人什麼時候需要威士忌加蘇打,並能適時地遞給他一杯。”
馬普爾小姐親切地衝他微笑。
“來,”她說,“跟我說說這一切,或者把你能說的都告訴我。”
“我想您知道的可能不比我少,而且您可能還藏有什麼錦囊妙計。會不會是您那位勤雜工,那位親愛的奈特小姐?會是她犯下了這些罪行嗎?”
“為什麼奈特小姐會做那種事情?”馬普爾小姐驚訝地問。
“因為她是最不可能做那些事的人。”德莫特說,“這句話要是從您口中說出,就顯得十分有道理了。”
“不是這樣的。”馬普爾小姐興致勃勃地說,“我說了不止一遍,不隻對你,我親愛的德莫特——如果我可以這麼叫你的話——凶手總是最明顯的那個人。人們通常都會最先懷疑妻子或丈夫,而真凶往往就是妻子或丈夫。”
“您的意思是,賈森·拉德?”他搖搖頭,“那個人愛慕著瑪麗娜·格雷格。”
“我隻是籠統地說明。”馬普爾小姐鄭重地說,“首先,顯然,我們都同意巴德科克太太是被謀殺的,每個人都暗自思考會是誰做的,然後第一反應自然是她丈夫。於是人們開始調查這種可能性。接著我們得出結論,瑪麗娜·格雷格才是真正的毒害對象。於是我們又去尋找那個跟瑪麗娜·格雷格關係最親密的人,正如我所說的那樣,從她的丈夫開始調查。因為毫無疑問,在很多情況下,丈夫們確實都想要除掉妻子。盡管有時,他們隻是想想罷了,不會真的去做。但我同意你的看法,我親愛的孩子,賈森·拉德確實真心誠意地愛著瑪麗娜·格雷格。這可能是他非常聰明的表演——盡管我很難相信這一點,而且看不出他有殺她的動機。如果他想跟別人結婚,我得說,那是最簡單不過的事情了——離婚,這似乎可以說是影星們的第二天性。也不會牽扯到實際的利益問題,無論怎麼看,他都不是一個窮人。他有自己的事業,而且據我所知還幹得很成功。因此,我們要往外圍看一下,這當然很困難。確實,非常困難。”
“是的,”克拉多克說,“對您來說這一定特別困難,因為您之前對電影界一無所知。您不知道當地的醜聞,以及別的一切。”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得要多一些。”馬普爾小姐說,“最近我研究了大量的雜誌,《機密》、《電影生活》、《電影訪談》,以及《電影話題》。”
德莫特·克拉多克忍不住大笑起來。
“我得說,”他說,“看到您坐在那兒並告訴我最近在研究‘文學課程’,我可真被逗樂了。”
“我發現,有趣的是,”馬普爾小姐說,“在我看來,裏麵的文章都寫得不是很好。和我年輕時代看的文章沒什麼兩樣,真叫人失望。《現代社會》、《花邊新聞》以及其他所有的雜誌,都是些流言飛語和醜聞,專注於寫誰愛上了誰,以及一些諸如此類的東西。真的,你要知道,實際上這些事和聖瑪麗米德發生的如出一轍。包括那個新建的住宅區。我的意思是,人性,在每個地方都是一樣的。我想,最終都會回歸到一個問題上,究竟是誰想要殺瑪麗娜·格雷格,而且意願如此強烈,以至於第一次失敗後還要再寄恐嚇信,並且不斷嚐試實施。這人也許有點兒??”她輕輕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確實,”克拉多克說,“這似乎是某種暗示。當然,暗示不會顯現出來。”
“哦,我知道,”馬普爾小姐深表讚同,“老派克太太的二兒子,阿爾弗雷德,看起來似乎非常理性、正常。極其平凡無奇,你懂我的意思。但實際上,他的心理似乎極度反常,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這個人非常危險。派克太太跟我說他看起來是個快樂、滿足的孩子,如今卻在費爾韋斯精神病院裏。那裏的人們很理解他,醫生們則認為他是個有意思的病例,這些都讓他感到非常愉快。是的,所有的一切都愉快地結束了,但有那麼一兩次,派克太太真的是死裏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