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跪著一大片嬪妃。此刻,一個個屏氣凝神傾聽著裏邊的動靜。偌大的廳堂靜悄悄,仿佛掉地上一根針都聽得清清楚楚。
隻聽到,太後在說話。“鳳印非你莫屬!原想著舉行冊封大典,但是哀家的身子不爭氣!”
“太後,三思?”
“還叫太後?”太後吃力地抬起手臂,撫摸著仕芸的臉。“是不是應該叫哀家母後了!”
“內心惶恐,實難從命!”仕芸堅持認為,接下鳳印等於捆住手腳,無法做事情。
太後垂落下手,陰沉著臉。“今天你不接鳳印,哀家就賜你一死!你……想好了,再說!”
仕芸求助地望了望劉啟恒。男人一言不發。僵持好久,仕芸將跪著的身子向前挪動,俯身雙手高舉過頭頂。“遵命!”
太後得償所願,人輕鬆許多。“皇上,哀家……最後講一個故事……”
那邊,劉啟恒聽到“最後”二字,積蓄多時的淚水猛然流淌出來。兒時,多少個夜晚,他依偎在母親懷抱裏聽著故事入睡。
“早年間,有一個珠寶商人意外得到一顆大珍珠,愛不釋手。他吃飯時看著珍珠,睡覺時也要握著珍珠。終於有一天,珍珠受到汗水腐蝕,失去了光彩,變成了粉末。一陣風來,粉末消失得無影蹤。恒兒,聽明白了嗎?”
劉啟恒跪在床榻前,將滿是淚水的臉埋在母親的掌心裏,不住地點著頭。母親是在擔心他為情所累,為情所困,為情所傷。
太後抽出掌心,撫著兒子的頭。“皇後啊……”
“叫您呢?”子欣提醒著愣神的仕芸。
仕芸抱著鳳印,忙回著話。“在。”
“那半……本書?最後兩句是怎麼說的……來著?”
“小勝靠力,中勝靠智,大勝靠德,全勝靠三者之合力。以德服人,德行天下。”
“失德必失民心,失民心必失天下,你們可不能忘記!”太後抬起手撫著兒子的臉。
劉啟恒拚命點著頭。仕芸哽咽,控製著淚水。“謹記教誨!”
“哀家還是覺得留著是禍患……你自己且小心著!”太後想起安曉望著成貴妃的眼神,心神不安。
仕芸一陣心疼,太後操心一輩子,仍是不能安心離去。“說不定,還有大用處!放寬心……母後!”
太後難掩心頭的歡喜,對著仕芸笑,之後長長地舒了口氣。“你也不怕是不是……丫頭,你身邊除了小豆子,也沒有一個趁手的人侍候著,子欣今後就跟著你!”子欣是太後最貼心的人,最得力的幫手。
仕芸明白,太後最後一層意思,給子欣找個好歸宿。“母後放心,我會照應好子欣!”
太後朝著門口望了又望,期盼的神色裏帶著深深的哀怨。“還是想見……他一麵?”
仕芸望著太後的模樣心酸。樁樁件件安排得妥妥當當。太後卻唯獨忘記安排自己的夙願。劉啟恒停住流淚,沉默不語。心裏矛盾,他不想讓母親再見到成萬州,但是又不忍心拒絕母親彌留之際的最後要求。
“皇上?”詢問沒有結果。仕芸自作主張,吩咐子欣去找衛士到太尉府送信。
“瑉兒怎麼還沒來……豐年和瑉兒一起……”太後斷斷續續地說著話。旁邊人時不時應著:“快到了,他們就快了!”
目及之處無不透出奢華,目及之處無不鐫刻回憶,目擊之處無不勾起流連。
“樂平丫頭,想得娘親,心都疼……”太後喃喃自語。
子欣強忍著悲傷,拿來樂平公主生前未出嫁時穿過的衣服,放在枕邊。太後將臉貼到衣服上,念叨著。“帶著,陪著。”
漸漸地,聲音變小。劉啟恒喚了聲:“娘親!”
驚醒般,眼睛睜大,目光已是渙散。太後把仕芸的手放到劉啟恒的手背上,緊緊捏在一起。“早些年間,在避暑山莊,吃那個涼拌筍絲,芸丫頭是怎麼說哀家的……再說一遍?哀家想再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