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蓉本來與他偎倚在一起,聽他說自己爹爹不好,一怒將他推開。郭靖一呆,黃蓉忽然笑道:“嗯,洪恩師待咱倆原也不錯。這樣罷,咱倆誰也不幫,好不好?”郭靖道:“你爹爹與洪恩師都是光明磊落的君子,若知咱們暗中設法相助,反不喜歡。”黃蓉道:“好啊,我起心弄鬼,那就是奸惡小人了?”說著板起了臉。郭靖道:“糟糕,我這蠢才,淨是說錯話,又惹你生氣。”不由得滿臉惶恐之色。

黃蓉噗哧一笑,道:“往後我不知要生你多少氣呢。”郭靖不解,搔頭呆望著她。

黃蓉道:“倘若你當真不再拋了我,咱倆以後在一起的日子才長呢。我真想不出你會有多少傻話要說。”郭靖大喜,握住她雙手,連說:“我怎麼會拋了你?我怎麼會?”黃蓉道:“人家公主不要你,你自然隻好要我這窮丫頭啦。”

郭靖給黃蓉這一語引動了心事,想起母親慘死大漠,黯然不語。此時新月初上,銀光似水,照在兩人身上。黃蓉見他臉色有異,知道自己也說錯了話,忙岔開話題道:“靖哥哥,過去的事誰也別提啦。我跟你在一起,心中也歡喜得緊呢。我讓你親親我的臉,好不?”

郭靖臉上一紅,竟不敢去親她。黃蓉嫣然一笑,自覺不好意思,又轉換話題,說道:“你說明日論劍,誰能得勝?”郭靖道:“那真難說得緊,不知一燈師伯來不來?”

黃蓉道:“大師出家遁世,與人無爭,決不會來搶這個虛名兒。”郭靖點頭道:“我也這麼想。你爹爹丶洪恩師丶周大哥丶裘千仞丶歐陽鋒五人,個個有獨擅技藝。但不知洪恩師是否已全然康複?是否武功如昔?”說著戚然有憂。黃蓉道:“按理說,原是老頑童武功最強,但若他決計不使九陰真經上的功夫,卻又不及另外四人了。”

兩人談談說說,黃蓉漸感疲倦,輕輕倚在郭靖懷中睡著了。她一向身穿軟蝟甲,凡靠在郭靖身上,必慣於使得甲上尖刺不會刺痛郭靖,這姿勢好久不擺了,久別重作,心中說不出的舒暢開心。郭靖正也有蒙矓之意,忽聽腳步聲響,兩個黑影一前一後的從崖後急奔而出。

那二人衣襟帶風,跑得極為迅捷,看那身形步法,前一人是老頑童周伯通,後麵追的竟是裘千仞。郭靖不知裘千仞用毒蛇威嚇取勝,不禁大奇,心想在西域時裘千仞給周大哥逼得亡命而逃,怎麼現下變得反其道而行?輕推黃蓉,在她耳邊低聲道:“你瞧!”

黃蓉抬起頭來,月光下見周伯通東奔西竄,始終不敢站定身子,聽他叫道:“姓裘的老賊,我在這兒伏下捉蛇的幫手,你還不快逃!”裘千仞笑道:“你當我是三歲孩兒?”周伯通大叫:“郭兄弟,黃姑娘,快來幫我捉蛇。”郭靖待要躍出,黃蓉倚在他懷裏,輕聲道:“別動!”

周伯通轉了幾個圈子,不見靖蓉二人出來,叫道:“臭小子,鬼丫頭,再不出來,我可要罵你們十八代祖宗啦。”黃蓉站起身子,笑道:“我偏不出來,你有本事就罵我爹爹。”周伯通見裘千仞雙手各握一條昂頭吐舌的毒蛇,嚇得腳都軟了,央求道:“黃姑娘,快來,快來,我罵自己周家十八代祖宗如何?”

裘千仞見靖蓉二人候在一邊,暗暗吃驚,尋思須得乘早溜走,否則這三人合力,自己決討不了好去,一到明日正午,那是單打獨鬥的爭雄賭勝,就不怕他們了,當下雙足一點,猛竄而前,舉起毒蛇往周伯通臉上挨去。

周伯通揮袖急擋,向旁閃避,突然間頭頂一聲輕響,隻覺頸中一下冰涼,一個活東西從衣領中鑽到了背後,在衣服內亂蹦亂跳,又滑又膩。這一下他嚇得魂不附體,大叫:“死啦,死啦!”又不敢伸手到衣內去將毒蛇掏出來,隻不住狂奔翻躍,忽覺那蛇似乎在背心上咬了一口,心想這番再也沒命了,全身發麻,委頓在地。靖蓉兩人大驚,一齊飛步來救。

裘千仞見周伯通突然狼狽不堪,大感詫異,正要尋路下山,猛見樹叢中走出一個黑影,冷冷的道:“裘老賊,今日你再也逃不走啦。”這人背向月光,麵目無法看清,裘千仞心中一凜,喝道:“你是誰?”

周伯通迷迷糊糊的縮在地下,隻道正在走向陰曹地府,忽覺一人扶起了他,說道:“周老爺子,別怕,那不是蛇。”周伯通一楞,急忙站起,隻覺背上那冰冷之物又在亂跳,不禁尖聲狂呼:“又在咬我啦,是蛇,是蛇!”那人道:“是金娃娃,不是蛇。”

這時靖蓉二人已看清那人容貌,卻是一燈大師座下漁樵耕讀四大弟子之一的漁人,他伸手探入周伯通頸後衣領,抓了一條金娃娃出來。原來他在華山山溪中見到一對金娃娃,捉住了放在懷中,卻給一條溜了出來,爬上了樹,無巧不巧,正好跌入了周伯通衣領。那金娃娃其實不會咬人,但周伯通一心念著毒蛇,認定這冰涼滑膩之物在自己背心猛咬射毒,那漁人再遲來一步,隻怕他要嚇得暈過去了。

周伯通睜開眼來,見到那漁人,此時驚魂未定,隻覺眼前之人曾經見過,卻想不起是誰,一回頭,猛見裘千仞不住倒退,一個黑影正向他慢慢逼近。周伯通微一定神,隻驚得魂飛魄散,這黑影正是大理國皇宮中的劉貴妃瑛姑。

裘千仞本以為當今之世,隻周伯通的武功高過自己,若以毒蛇將他驚走,次日比武,大有獨魁群雄之望,不料在這論劍前夕瑛姑鬥然出現。那日青龍灘上,他曾見她發瘋蠻打,心想若為這瘋婆抱住,大敵環伺在旁,定當性命不保,祇聽她嘶啞著嗓子叫道:“還我兒子的命來!”裘千仞心中一凜,當年自己喬裝改扮,夜入皇宮傷她孩子,原意是要段皇爺耗費功力,那知他竟忍心不加救治,隻不知怎的給她識破了真相?強笑道:“瘋婆子,你盡纏著我幹麼?”

瑛姑叫道:“還我兒子的命來!”裘千仞道:“什麼兒子不兒子?你兒子喪命,跟我有什相幹?”瑛姑道:“哼,那晚上我沒瞧見你麵貌,可記得你的笑聲。你再笑一下!笑啊,笑啊!”

裘千仞見她雙手伸出,隨時能撲上來抱住自己,又退兩步,身子微側,左掌在右掌上一拍,右掌斜飛而出,直擊瑛姑小腹。這是他鐵掌功的十三絕招之一,叫作“陰陽歸一”,最是猛惡無比。瑛姑眼見厲害,正要用泥鰍功化開,不料敵招來得奇快,自己腳步尚未移動,他手掌距身已不及半尺。

瑛姑心中一痛,自知報仇無望,拚著受他這一掌,縱上去要抱著他身子滾下山穀,同歸於盡,忽然一股拳風從耳畔擦過,刮麵如刀。裘千仞這一掌未及打實,急忙縮回手臂,架開從旁襲來的一拳,怒道:“老頑童,你又來啦。”卻是周伯通見瑛姑勢危,施展九陰真經中的上乘功夫,解開了他這鐵掌絕招。

周伯通不敢直視瑛姑,背向著她,說道:“瑛姑,你不是這老兒的對手,快快走罷。我去也!”正欲飛奔下山,瑛姑叫道:“周伯通,你怎不給你兒子報仇?”周伯通一楞,道:“什麼,我的兒子?”瑛姑道:“正是,害了你兒子的,就是這裘千仞。”

周伯通尚不知自己與瑛姑歡好數日,竟已生下一子,心中迷迷糊糊,一時難解,回過頭來,見瑛姑身旁多了數人,除郭靖丶黃蓉外,一燈大師與他四弟子都站在自己背後。

此時裘千仞離崖邊已不及三尺,眼見身前個個都是勁敵,形勢之險,生平從所未遇,雙掌一拍,昂然道:“我上華山,為的是爭武功天下第一的名號。哼哼,你們竟想合力傷我,好先去了一個勁敵,這等奸惡行徑,虧你們幹得出來。”

周伯通心想這廝的話倒也有幾分在理,說道:“好,那麼待明日論劍之後,再取你狗命。”瑛姑卻厲聲叫道:“死冤家,我怎能等到明日?”黃蓉也道:“老頑童,跟信義之人講信義,跟奸詐之人就講奸詐。現下是擺明了幾個打他一個,瞧他又怎奈何得咱們?”

裘千仞臉色慘白,眼見凶多吉少,叫道:“你們憑什麼殺我?”那書生道:“你作惡多端,人人得而誅之。”裘千仞仰天打個哈哈,說道:“若論動武,你們恃眾欺寡,我獨個兒不是對手。可是說到是非善惡,嘿嘿,裘千仞孤身在此,那一位生平沒殺過人丶沒犯過惡行錯事的,就請上來動手。在下引頸就死,皺一皺眉頭的也不算好漢。”

一燈大師長歎一聲,首先退後,盤膝低頭而坐。各人給裘千仞這句話擠兌住了,分別想到自己一生之中所犯的過失。漁樵耕讀四人當年在大理國為大臣時都曾殺過人,雖說是秉公行事,但終不免有所差錯。周伯通與瑛姑對望一眼,想起生平恨事,各自內心有愧。郭靖西征之時戰陣中殺人不少,本就在自恨自咎。黃蓉想起近年來累得父親心驚擔憂,大是不孝,至於騙人上當丶欺詐作弄之事,更加屈指難數。

裘千仞幾句話將眾人說得啞口無言,心想良機莫失,大踏步向郭靖走去。眼見他側身避讓,裘千仞足上使勁,正要竄出,突然山石後飛出一根竹棒,迎麵劈到。

這一棒來得突兀之極,裘千仞左掌飛起,正待翻腕帶住棒端,這棒連戳三下,竟在霎時之間分點他胸口三處大穴。裘千仞大驚,見竹棒來勢如風,擋無可擋,閃無可閃,隻得又退回崖邊。山石後一條黑影身隨棒至,站在當地。

郭靖黃蓉齊叫:“師父!”正是九指神丐洪七公到了。

裘千仞罵道:“臭叫化,你也來多事。論劍之期還沒到啊。”洪七公道:“我是來鋤奸,誰跟你論劍?”裘千仞道:“好,大英雄大俠士,我是奸徒,你是從來沒作過壞事的大大好人。”洪七公道:“不錯。老叫化一生殺過二百三十一人,這二百三十一人個個都是惡徒,若非貪官汙吏丶土豪惡霸,就是大奸巨惡丶負義薄幸之輩。我們丐幫查得清清楚楚,證據確實,一人查過,二人再查,決無冤枉,老叫化這才殺他。老叫化貪飲貪食,小事胡塗,可是生平從來沒錯殺過一個好人。裘千仞,你是第二百三十二人!”

這番話大義凜然,裘千仞聽了不禁氣為之奪。

洪七公又道:“裘千仞,你師父鐵掌幫上代幫主上官劍南何等英雄,一生盡忠報國,是一條鐵錚錚的好漢子。你接你師父當了幫主,卻去與金人勾結,通敵賣國,死了有何麵目去見你師父?你上華山來,妄想爭那武功天下第一的榮號,莫說你武功未必能獨魁群雄,縱然當世無敵,天下英雄能服你這賣國奸徒麼?”

這番話隻把裘千仞聽得如癡如呆,數十年來往事,一一湧向心頭,想起師父素日的教誨,後來自己接任鐵掌幫幫主,師父在病榻上傳授幫規遺訓,諄諄告誡該當如何為國為民,“鐵掌”二字,原是鐵麵無私、辣手鋤奸之意,那知自己年歲漸長,武功漸強,越來越與本幫當日忠義報國丶殺敵禦侮的宗旨相違。陷溺漸深,幫眾流品日濫,忠義之輩潔身引去,奸惡之徒′聚群集,竟把大好一個鐵掌幫變成了藏垢納汙丶為非作歹的邪惡淵藪。一抬頭,隻見明月在天,低下頭來,見洪七公一對眸子凜然生威的盯住自己,猛然間天良發現,但覺一生行事,不少皆為傷天害理,不禁全身冷汗如雨,歎道:“洪幫主,你教訓得是。”轉過身來,踴身便往崖下躍去。

洪七公手持竹棒,隻防他羞愧之餘,忽施突擊,此人武功非同小可,這一出手必是極厲害的絕招,萬料不到他竟會忽圖自盡。正自錯愕,忽然身旁灰影閃動,一燈大師身子已移到了崖邊,他本來盤膝而坐,這時仍盤膝坐著,左臂伸出,攬住裘千仞雙腳,硬生生將他拉回,說道:“善哉,善哉!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既痛悔前非,重新為人,尚且不遲。”

裘千仞放聲大哭,向一燈跪倒,心中有千言萬語,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瑛姑見他背向自己,正是複仇良機,從懷中取出利刃,猛往他背心插落。

周伯通道:“且慢!”伸手在她手腕上一架。瑛姑大怒,厲聲道:“你幹什麼?”周伯通自她出現,一直膽戰心驚,給她這麼迎麵一喝,叫聲:“啊喲!”轉身急向山下奔去。瑛姑道:“你到那裏去?”隨後趕來。周伯通大叫:“我肚子痛,要拉屎。”瑛姑微微一怔,不加理會,仍發足急追。周伯通大驚,又叫:“啊喲,不好啦。我褲子上全是屎,臭死啦,你別來。”瑛姑尋了他二十年,心想這次再給他走脫,此後再無相見之期,不理他拉屎是真是假,不停步的追趕。周伯通嚇得魂飛天外,本來他口叫拉屎是假,隻盼將瑛姑嚇得不敢走近,自己就可乘機溜走,不料惶急之下,大叫一聲,當真屎尿齊流。

郭靖與黃蓉見這對冤家越奔越遠,先後轉過了山崖,均感好笑,回過頭來,見一燈大師在裘千仞耳邊低聲說話,裘千仞不住點頭。一燈說了良久,站起身來,道:“走罷!”靖蓉二人上前拜見,又與漁樵耕讀四人點首為禮。

一燈伸手撫了撫兩人頭頂,臉現笑容,神色什是慈祥,向洪七公道:“七兄,故人無恙,英風勝昔,又收得兩位賢徒,當真可喜可賀。”洪七公躬身道:“大師安好。多謝你救了我徒兒小命!”一燈微笑道:“山高水長,後會有期。”雙手合什行禮,轉身便走。洪七公叫道:“明日論劍啊,大師怎麼就走了?”

一燈轉過身來,笑道:“想老衲乃方外閑人,怎敢再與天下英雄比肩爭先?老衲今日來此,為的是要化解這場糾纏二十年的冤孽,幸喜功德圓滿。七兄,當世豪傑舍你更有其誰?你又何必自謙?”說著又合什行禮,攜著裘千仞的手,徑自下山去了。大理四大弟子齊向洪七公躬身下拜,跟著師父而去。

那書生經過黃蓉身邊,見她暈生雙頰丶喜透眉間,笑吟道:“隰有萇楚,猗儺其枝!”黃蓉聽他取笑自己,也吟道:“雞棲於塒,日之夕矣。”那書生哈哈大笑,一揖而別。

郭靖聽得莫名其妙,問道:“蓉兒,這又是什麼梵語麼?”黃蓉笑道:“不,這是詩經上的話。”郭靖聽說他們是對答詩文,也就不再追問。黃蓉笑吟吟的瞧著他,心想:“這位朱相爺果真聰明,猜到了我心事。他引的那兩句詩經,下麵有『樂子之無知,樂子之無家,樂子之無室』三句,本是少女愛慕一個未婚男子的情歌,用在靖哥哥身上,倒也合適,說他這冒冒失失的傻小子,還沒成家娶妻,我很歡喜。”想到此處,突然輕叫:“啊喲!不對。”郭靖忙問:“怎麼?”黃蓉微笑道:“我引這兩句詩經,下麵接著是『羊牛下來,羊牛下括』,說時候不早,羊與牛下山坡回羊圈丶牛欄去啦,本是罵這朱相爺為畜生。但這可將一燈師伯也一並罵進去啦!那就無禮之極。”

郭靖不去理會她這些不打緊的機鋒嘲謔,隻是想著適才洪七公斥罵裘千仞的一番言語,這些日來苦惱他折磨他的重重疑團,由此片言而解,豁然有悟:“師父說他生平殺過二百三十一人,但這二百三十一人個個都是惡徒。隻要不殺錯一個好人,那就問心無愧。瞧師父指斥裘千仞之時,何等神威凜凜。這裘千仞的武功未必就在師父之下,隻因邪不勝正,氣勢先就餒了。隻要我將一身武功用於仗義為善,又何須將功夫拋棄忘卻?”這番道理其實平易淺白,丘處機也曾跟他說過,隻他對丘處機並不如何信服,而他隨成吉思汗西征,眼見屠戮之慘,戰陣之酷,生民之苦,母親又慘死刀下,心中對刀兵征戰大為憎惡,方有這番苦思默想。他素來敬服洪七公,恩師這番言行,比之丘處機的空言開導,自有效得多。經此一反一覆,他為善之心卻更堅一層了。

靖蓉二人上前拜見師父,互道別來之情。原來洪七公隨黃藥師同赴桃花島養傷,當地僻靜之極,又有黃藥師這大高手在旁護持相助,他順順利利的以九陰真經總旨中所載上乘內功自通經脈,經半年而內傷痊愈,又半年而神功盡複。黃藥師因掛念女兒,待他傷勢一愈,即行北上尋女。洪七公反而離島較遲,他日前曾與魯有腳相遇,因而於靖蓉二人之事已得知大略。

三人談了一陣,郭靖道:“師父,你休息一會罷,天將破曉,待會論劍比武,使勁必多。”洪七公笑道:“我年紀越老,好勝之心越強,想到即將與東邪西毒過招,心中竟惴惴不安,說來大是好笑。蓉兒,你爹爹近年來武功大進,你倒猜猜,待會比武,你爹爹和你師父兩人,到底誰強誰弱?”

黃蓉道:“您老人家和我爹爹向來難分上下,現下你會了九陰神功,我爹爹怎麼還是你對手?待會見到爹爹,我就跟他說乾脆別比了,早些兒回桃花島是正經。”

洪七公聽她語氣之中有些古怪,微一沉吟,已明白了她心意,哈哈大笑,說道:“你不用跟我繞彎兒說話,九陰神功是你們倆的,你就不激我,老叫化也不會老著臉皮使將出來。待會跟黃老邪比武,我隻用原來的武功就是。”

黃蓉正要他說這句話,笑道:“師父,如你輸在我爹爹手裏,你別氣悶,我燒一百樣好菜給你吃,有些是我新近想出來的,教你贏了固然歡喜,輸了卻也開心。”洪七公吞了一口饞涎,哼了一聲,道:“你這女孩兒心地不好,又是激將,又是行賄,刁鑽古怪,一心就盼自己爹爹得勝。”

黃蓉一笑,尚未答話,洪七公忽然站起身來,指著黃蓉身後叫道:“老毒物,你到得好早啊!”

郭靖與黃蓉急忙躍起,站在洪七公身旁,回過頭來,隻見歐陽鋒高高的身軀站在當地。他悄沒聲的忽爾掩至,兩人竟沒知覺,都大為驚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