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陪了丘處機與他門下十八名弟子李誌常丶尹誌平丶夏誌誠丶於誌可丶張誌素丶王誌明丶宋德方等休息後,再赴成吉思汗的宴會。丘處機回答成吉思汗的詢問,詳述健身延年丶保民行善之道,待得辭出來到宮外,天已微明,隻見黃蓉與魯丶簡丶梁三長老以及千餘名丐幫幫眾,都騎了馬候在宮外。
眼見郭靖出宮,黃蓉拍馬迎上,笑問:“沒事嗎?”郭靖笑道:“運氣不錯,剛碰著丘道長到來,大汗心情正好。”黃蓉向丘處機行禮見過,對郭靖道:“我怕大汗發怒要殺你,領人在這裏相救。大汗怎麼說?答應了你辭婚麼?”郭靖躊躇半晌,道:“我沒辭婚。”黃蓉一怔,道:“為什麼?”郭靖道:“蓉兒你千萬別生氣,因為??”剛說到這裏,華箏公主從宮中奔出,大聲叫道:“郭靖哥哥。”
黃蓉見到是她,臉上登時變色,立即下馬,閃在一旁。郭靖待要對她解釋,華箏卻拉住了他手,說道:“你想不到我會來罷?你見到我高不高興?”郭靖點點頭,轉頭尋黃蓉時,卻已人影不見。
華箏一心在郭靖身上,並未見到黃蓉,拉著他手,咭咭呱呱的訴說別來相思之情。郭靖暗暗叫苦:“蓉兒必道我見到華箏妹子,這才不肯向大汗辭婚。”華箏所說的話,他竟一句也沒聽進耳裏。華箏說了一會,見他呆呆出神,嗔道:“你怎麼啦?我大老遠的趕來瞧你,你全不理睬我?”
郭靖道:“妹子,我掛念著一件要事,先得去瞧瞧,回頭再跟你說話。”徑行奔回營房去找黃蓉。親兵說道:“黃姑娘回來拿了一幅畫,出東門去了。”郭靖驚問:“什麼畫?”那親兵道:“就是駙馬爺常常瞧的那幅。”郭靖更驚,心想:“她將這畫拿去,顯是跟我決絕了。我什麼都不顧啦,隨她南下便是。”匆匆留了個字條給丘處機,跨上小紅馬出城追去。
小紅馬腳力好快,郭靖生怕找不著黃蓉,心中焦急,更不住的催促,轉眼之間,已奔出數十裏,城郊人馬雜遝,屍骸縱橫,一到數十裏外,放眼但見一片茫茫白雪,雪地裏有一道馬蹄印筆直向東。郭靖心中什喜:“小紅馬腳力之快,天下無雙,再過片刻,必可追上蓉兒。我和她同去接了母親,一齊南歸。大汗與華箏妹子必定怪我,也顧不得了。”
又奔出十餘裏,隻見馬蹄印轉而向北,蹄印之旁突然多了一道行人的足印。這足印什是奇特,雙腳之間相距幾有四尺,步子邁得如此之大,而落地卻輕,隻陷入雪中數寸。郭靖吃了一驚:“這人輕身功夫好厲害。”隨即想到:“左近除歐陽鋒外,更無旁人有此功夫,難道他在追趕蓉兒?”
想到此處,雖在寒風之下,不由得全身出汗。小紅馬什通靈性,知道主人追蹤蹄印,不待郭靖控韁指示,順著蹄印一路奔了下去。隻見那足印始終是在蹄印之旁,但數裏之後,這一對印痕在雪地中忽爾折西,忽爾轉南,彎來繞去,竟無一段路是直行的。郭靖心道:“蓉兒必是發現歐陽鋒在後追趕,故意繞道。但雪中蹄痕顯然,極易追蹤,老毒物始終緊追不舍。”
又馳出十餘裏,蹄印與足印突然與另外一道蹄印足形重疊交叉。郭靖下馬察看,瞧出一道在先,一道在後,望著雪地中遠遠伸出去的兩道印痕,鬥然醒悟:“蓉兒使出她爹爹的奇門之術,故意東繞西轉的迷惑歐陽鋒,教他兜了一陣,又回上老路。”
他躍上馬背,又喜又憂,喜的是歐陽鋒多半再也追不上黃蓉,憂的是蹄印雜亂,自己卻也失了追尋她的線索,站在雪地中呆了一陣,心想:“蓉兒繞來繞去,終究是要東歸,我隻是向東追去便了。”躍上馬背,認明了方向,徑向東行。奔馳良久,果然足印再現,接著又見遠處青天與雪地相交處有個人影。
郭靖縱馬趕去,遠遠望見那人正是歐陽鋒。這時歐陽鋒也已認出郭靖,叫道:“快來,黃姑娘陷進沙裏去啦。”
郭靖大驚,雙腿一夾,小紅馬如箭般疾衝而前。待離歐陽鋒數十丈處,隻感到馬蹄忽沉,踏到的不再是堅實硬地,似乎白雪之下是一片泥沼。小紅馬也知不妙,忙拔足斜奔,再繞彎奔到臨近,隻見歐陽鋒繞著一株小樹急轉圈子,片刻不停。郭靖大奇:“他在鬧什麼玄虛?”一勒韁繩,要待駐馬相詢,那知小紅馬竟不停步,疾衝奔去,隨又轉回。
郭靖當即醒悟:“原來地下是沼澤軟泥,一停足立即陷下。”一轉念間,不由得大驚:“莫非蓉兒闖到了這裏?”向歐陽鋒叫道:“黃姑娘呢?”歐陽鋒足不停步的奔馳來去,叫道:“我跟著她馬蹄足印一路追來,到了這裏,就沒了蹤跡。你瞧!”說著伸手向小樹上一指。
郭靖縱馬過去,隻見樹枝上套著一個黃澄澄的圈子。小紅馬從樹旁擦身馳過,郭靖伸手拿起圈子,正是黃蓉束發的金環。他一顆心幾乎要從腔子中跳了出來,圈轉馬頭,向東直奔,馳出裏許,隻見雪地裏一物熠熠生光。他從馬背上俯下身來,長臂拾起,卻是黃蓉襟頭常佩的一朵金鑲珠花。他更加焦急,大叫:“蓉兒,蓉兒,你在那裏?”極目遠望,白茫茫的一片無邊無際,沒見一個移動的黑點,又奔出數裏,左首雪地裏鋪著一件黑貂裘,正是當日在張家口自己所贈的。
他令小紅馬繞著貂裘急兜圈子,大叫:“蓉兒!”聲音從雪地上遠遠傳送出去,附近並無山峰,竟連回音也無一聲。郭靖大急,突然哭出聲來,哭著嘶聲大叫。
過了片刻,歐陽鋒也跟著來了,叫道:“我要上馬歇歇,咱們一道尋黃姑娘去。”郭靖怒道:“若不是你追趕,她怎會奔到這沼澤之中?”雙腿一夾,小紅馬急竄而出。
歐陽鋒大怒,身子三起三落,已躍到小紅馬身後,伸手來抓馬尾。郭靖沒料想他來得如此迅捷,一招“神龍擺尾”,右掌向後拍出,與歐陽鋒手掌相交,兩人都是出了全力。郭靖為歐陽鋒掌力推動,身子竟離鞍飛起,幸好小紅馬向前直奔,他左掌伸出,按落馬臀,借力又上了馬背。
歐陽鋒卻向後倒退了兩步,由於郭靖這一推之力,落腳重了,左腳竟深陷入泥,直沒至膝。歐陽鋒大驚,知道在這流沙沼澤之地,左腳陷了,倘出力上拔提出左腳,必致將右腳陷入泥中,如此愈陷愈深,任你有天大本事也難脫身。情急之下橫身倒臥,著地滾轉,同時右腳用力向空踢出,一招“連環鴛鴦腿”,憑著右腳這上踢之勢,左足跟著上踢,泥沙飛濺,已從陷坑中拔出。
他翻身站起,隻聽得郭靖大叫“蓉兒,蓉兒!”一人一騎,已在裏許之外,遙見小紅馬跑得什是穩實,看來已走出沼澤,當下跟著蹄印向前疾追,愈跑足下愈鬆軟,似乎起初尚是沼澤邊緣,現下已踏入中心。他連著了郭靖三次道兒,最後一次在數十萬人之前赤身露體,狼狽不堪,旁人佩服他武藝高強,他自己卻覺實是生平的奇恥大辱。此時與郭靖單身相逢,好歹也要報此大仇,縱冒奇險,也決不肯錯此良機,何況黃蓉生死未知,也不能就此罷休,施展輕功,提氣直追。
這番輕功施展開來,數裏之內,當真疾逾奔馬。郭靖聽得背後踏雪之聲,猛回頭,見歐陽鋒離馬尾已不過數丈,一驚之下,急忙催馬。
一人一騎,頃刻間奔出十多裏路。郭靖仍不住呼叫:“蓉兒!”眼見天色漸暗,黃蓉出現的機緣愈來愈渺茫,他呼喊聲自粗嗄而嘶啞,自哽咽而變成哭叫。小紅馬早知危險,足底愈軟,起步愈快,到得後來竟四蹄如飛,猶似淩空禦風一般。汗血寶馬這般風馳電掣般全速而行,歐陽鋒輕功再好,時刻一長,終於呼吸迫促,腿勁消減,腳步漸漸慢了下來。小紅馬身上也是大汗淋漓,一點點的紅色汗珠濺在雪地上,鮮豔之極,顆顆蹄印之旁,宛如散了朵朵桃花。
待馳到天色全黑,紅馬已奔出沼澤,早把歐陽鋒拋得不知去向。郭靖心想:“蓉兒的坐騎無此神駿,跑不到半裏,就會陷在沼澤中動彈不得。我寧教性命不在,也要設法救她。”他明知黃蓉此時失蹤已久,若陷在泥沙之中,縱然救起,也已返魂無術,這麼想也隻自行寬慰而已。他下馬讓紅馬稍息片刻,撫著馬背叫道:“馬兒啊馬兒,今日休嫌辛苦,須得拚著命再走一遭。”
他躍上馬鞍,勒馬回頭。小紅馬害怕,不肯再踏入軟泥,但在郭靖不住催促之下,終於一聲長嘶,潑剌剌放開四蹄,重回沼澤。它知前途尚遠,大振神威,越奔越快。
正急行間,猛聽得歐陽鋒叫道:“救命,救命。”郭靖馳馬過去,白雪反射微光下隻見他大半個身子已陷入泥中,雙手高舉,在空中亂抓亂舞,眼見泥沙慢慢上升,已然齊胸,一抵口鼻,不免窒息斃命。
郭靖見他這副慘狀,想起黃蓉臨難之際亦必如此,胸中熱血上湧,幾乎要躍下馬來,自陷泥中。歐陽鋒叫道:“快救人哪!”郭靖切齒道:“你害死我恩師,又害死了黃姑娘,要我相救,再也休想。”歐陽鋒厲聲道:“咱們曾擊掌為誓,你須饒我三次。這次是第三次,難道你不顧信義了?”郭靖垂淚道:“黃姑娘已不在人世,咱們的盟約還有何用處?”
歐陽鋒破口大罵。郭靖不再理他,縱馬走開。奔出數十丈,聽得他慘厲的呼聲遠遠傳來,心終不忍,歎了口氣,回馬過來,見泥沙已陷到他頸邊。郭靖道:“我救你便是。但馬上騎了兩人,馬身吃重,勢必陷入泥沼。”歐陽鋒道:“你用繩子拖我。”郭靖未攜帶繩索,轉念間解下長衣,執住一端,縱馬馳過他身旁。歐陽鋒伸手拉住長衣的另一端,郭靖雙腿急夾,大喝一聲。小紅馬奮力前衝,波的一聲響,將歐陽鋒從軟沙之中直拔出來,在雪地裏拖曳而行。
若是向東,不久即可脫出沼澤,但郭靖懸念黃蓉,豈肯就此罷休?當下縱馬西馳。歐陽鋒仰天臥在雪上,飛速滑行,乘機喘息運氣。小紅馬駸駸騑騑,奔騰駿發,天未大明,又已馳過沼澤,隻見雪地裏蹄印點點,正是黃蓉來時的蹤跡,可是印在人亡,香魂何處?郭靖躍下馬來,望著蹄印呆呆出神。
他心裏傷痛,竟忘了大敵在後,站在雪地裏左手牽著馬韁,右手挽了貂裘,極目遠眺,心搖神馳,突覺背上微觸,待得驚覺,急欲回身,隻覺歐陽鋒的手掌已按在自己背心“陶道穴”上。歐陽鋒那日從沙坑中鑽出,也曾為郭靖如此製住,此時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禁哈哈大笑。
郭靖哀傷之餘,早將性命置之度外,淡然道:“你要殺便殺,咱們可不曾立約要你饒我。”歐陽鋒一怔,他本想將郭靖盡情折辱一番,然後殺死,那知他竟無求生之想,當即了然:“這傻小子和那丫頭情義深重,我若殺他,倒遂了他殉情的心願。”轉念又想:“那丫頭既已陷死沙中,倒要著落在他身上譯解經文。”點了郭靖的穴道,提著他手膀,躍上馬背,兩人並騎,向南邊山穀中馳去。
行到巳牌時分,見大道旁有個村落。歐陽鋒縱馬進村,但見遍地都是屍骸,天時寒冷,屍身盡皆完好,死時慘狀未變,自是皆為蒙古大軍經過時所害。歐陽鋒大叫數聲,村中靜悄悄地竟無一人,隻幾十頭牛羊高鳴相和。歐陽鋒大喜,押著郭靖走進一間石屋,說道:“你現下為我所擒,我也不來殺你。隻要打得過我,你就可出去。”解開他穴道,去牽了一條羊來宰了,在廚下煮熟。
郭靖望著他得意的神情,越看越恨。歐陽鋒拋一隻熟羊腿給他,說道:“等你吃飽了,咱們就打。”郭靖怒道:“要打便打,有什麼飽不飽的?”飛身而起,劈麵出掌。歐陽鋒舉手擋開,回以一拳。頃刻之間,兩人在石屋中打得桌翻櫈倒。
拆了三十餘招,郭靖畢竟功力不及,給歐陽鋒搶上半步,右掌抹到了脅下。郭靖難以閃避,隻得停手待斃,歐陽鋒竟不發勁,笑道:“今日到此為止,你練幾招真經上的功夫,明日再跟你打過。”
郭靖“呸”了一聲,坐在一張翻轉的櫈上,拾起羊腿便咬,心道:“他有心要學真經功夫的訣竅,盼我演將出來,便可揣摩照學,他這是要拜我為師。我偏不上當。他要殺我,就讓他殺好了??嗯,他剛才這一抹,我該當如何拆解?”遍思所學的諸般拳術掌法,無招可以破解,卻想起真經上載得有一門“飛絮勁”巧勁,似可將他這一抹化於無形。
他心想:“我自行練功,他要學也學不去。”當下將一隻羊腿吃得乾乾淨淨,盤膝坐在地下,想著經中所述口訣,依法修習。他自練成“易筋鍛骨章”後,根柢紮穩,又得一燈大師傳授,經中要旨已了然於胸,“飛絮勁”這等功夫隻乃末節,用不到兩個時辰,便已練就,斜眼看歐陽鋒時,見他也坐著用功,當下叫道:“看招!”身未站直,已揮掌劈將過去。
歐陽鋒回掌相迎,鬥到分際,他依樣葫蘆又伸掌抹到了郭靖脅下。突覺手掌滑溜,斜在一旁,身不由主的微微前傾,郭靖左掌已順勢向他頸中斬落。歐陽鋒又驚又喜,索性加力前衝,避過了這招斬勢,回身叫道:“好功夫,這是經中的麼?叫什麼名字?”郭靖道:“沙察以推,愛末琴兒。”歐陽鋒一怔,隨即想到這是經中的古怪文字,心想:“這傻小子一股牛勁,隻可巧計詐取,硬逼無用。”掌勢變動,又跟他鬥在一起。
兩人纏鬥不休,郭靖一到輸了,便即住手,另練新招。當晚郭靖坦然而臥,歐陽鋒卻提心吊膽,既怕給他半夜偷襲,又恐他乘黑逃走。
兩人如此在石屋中一住月餘,將村中的牛羊幾乎吃了一半。這一個多月之中,倒似歐陽鋒硬逼郭靖練功。歐陽鋒武學深邃,瞧著郭靖練功前後的差別,也悟到了不少經中要旨,但以之與所得的經文參究印證,卻又全然難以貫通。他越想越不解,便逼得郭靖越緊,這麼一來,郭靖的功夫在這月餘之中竟突飛猛進。歐陽鋒不由得暗暗發愁:“如此下去,我還沒參透真經要義,打起來卻要不是這傻小子的對手了。”
郭靖初幾日滿腔憤恨,打到後來,更激起了克敵製勝之念,決意跟他拚鬥到底,終究要憑真功夫殺了他才罷,明知此事極難,卻毫不氣餒,怒火稍抑,堅毅愈增。隻是歐陽鋒真正所長乃蛤蟆功內力,而內功修為全仗積累,非幾下奇妙巧招可以達致,郭靖武功雖進,內力終究尚自不及。這一日他在村中死屍身畔拾到一柄鐵劍,便即苦練兵刃,使劍與歐陽鋒的鐵棍過招。歐陽鋒本使蛇杖,當日與洪七公舟中搏鬥,蛇杖沉入大海,後來另鑄鋼杖,派了屬下得力之人去西域覓得怪蛇,再加訓練,被困冰柱後,鋼杖與小蛇又讓魯有腳收了毀去。現下所用的隻是一根尋常鐵棍,更無怪蛇助威,然而招術奇幻丶變化無窮,不斷將郭靖的鐵劍震飛,如杖上有蛇,郭靖自更難抵擋。
耳聽得成吉思汗大軍東歸,人喧馬嘶,數日不絕,兩人激鬥正酣,毫不理會。這一晚大軍過完,耳邊一片清靜。郭靖挺劍而立,心想:“今晚雖仍不能勝你,但你的鐵棍卻無論如何再震不脫我的鐵劍了。”他急欲一試練成的新招,靜候敵手先攻,忽聽得屋外有人喝道:“好奸賊,往那裏逃?”清清楚楚是老頑童周伯通的口音。
歐陽鋒與郭靖相顧愕然,均想:“怎麼他萬裏迢迢的也到西域來啦?”兩人正欲說話,隻聽得腳步聲響,兩個人一先一後的奔近石屋。村中房屋不少,僅這石屋中點著燈火。歐陽鋒左手揮處,一股勁氣飛出,將燈滅了。就在此時,大門呀的一聲推開,一人奔了進來,後麵那人跟著追進,自是周伯通了。
聽這兩人的腳步聲都輕捷異常,前麵這人的武功竟似不在周伯通之下。歐陽鋒大是驚疑:“此人居然能逃得過老頑童之手,當世之間,有此本領的屈指可數。若是黃藥師或洪七公,老毒物可大大不妙。”當即籌思脫身之計。
隻聽得前麵那人縱身躍起,坐在梁上。周伯通笑道:“你跟我捉迷藏,老頑童最開心不過了,可別再讓你溜了出去。”黑暗中隻聽他掩上大門,搬起門邊的大石撐在門後,叫道:“喂,臭賊,你在那裏?”一邊說,一邊走來走去摸索。郭靖正想出聲指點他敵人是在梁上,周伯通突然高躍,哈哈大笑,猛往梁上那人抓去。原來他早聽到那人上梁,故意在屋角裏東西摸索,教敵人不加提防,然後突施襲擊。
梁上那人也好生了得,不等他手指抓到,已一個觔鬥翻下,蹲在北首。周伯通嘴裏胡說八道,出手卻也什為小心,留神傾聽那人所在。靜夜之中,他依稀聽到有三個人呼吸之聲,心想這屋中燈火戛然而滅,果然有人,隻幹麼不作聲,想是嚇得怕了,叫道:“主人別慌,我來拿個小賊,捉著了馬上出去。”常人喘氣粗重,內功精湛之人呼吸緩而長,輕而沉,稍加留心,極易分辨。那知側耳聽去,東西北三麵三人個個呼吸低緩,周伯通一驚非小,叫道:“好賊子,居然在這裏伏下了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