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了祖爺就是生與死的托付。怕死?用祖爺的話說:“怕死還不如回家喂豬!”阿寶這一行就是高風險、高回報,看看祖爺身邊的壩頭們,哪一個不是身經百戰、死裏逃生過來的!
先說大壩頭,那是堂口的金牌殺手,殺人、宰狗、屠豬的事都是他幹。大壩頭是現有壩頭中跟隨祖爺時間最長的人。他長得非常凶狠,胖乎乎的,剃著一個禿頭,腦袋上有癩,頭發一長就發癢,所以從來都不留頭發,每隔幾天就刮一次,亮晶晶的,每次堂口開會,他腦袋上都是汗,一副很熱的樣子。
祖爺是在民國十三年將大壩頭收編入伍的,那正是祖爺執掌堂口後的第二年。入夥前,大壩頭是個殺豬的,給當街的一個屠戶打下手。一天幹完活後,那屠戶送了他二斤熏肉,沒想到路上碰到幾個混混,非要搶他手裏的熏肉不可,大壩頭不給,他們就硬來,結果大壩頭怒了。真正的打架並不像武俠小說裏描寫的那麼有招有式,真打起來,有什麼用什麼,什麼實用用什麼。大壩頭先把一個人的蛋子兒捏碎了,又插瞎了一個人的眼睛,連咬帶撕,最後用磚頭把一個人的腦袋拍爆了。結果,大壩頭被判了死刑。
這事當時傳得很厲害。祖爺聽後,覺得此人是個材料,就花重金把他贖出來,為自己所用。祖爺的確有一雙識人的慧眼,大壩頭更沒有辜負祖爺的期望,他加入堂口後,敢打敢拚,有黑幫來鬧事,他第一個衝在前麵,拿刀捅人從來不帶眨眼的!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這麼一類人,看到血就興奮,大壩頭就屬於這一類。這麼多年來,他對祖爺一直忠心耿耿,和二壩頭一樣,他們同屬祖爺的近衛軍。
如果說大壩頭是見到血就興奮的人,那麼二壩頭是見到死人就興奮的人。
二壩頭是個傳奇。他15歲就跟了祖爺。那是1928年,正值二次北伐前夕,江南很多地區都散布著“妖婦攝魂”的恐怖流言。流言是從南京傳開的,說是有一個小男孩正在街頭與夥伴玩耍,這時,走來一個婦女,在孩子頭上摸了幾下,然後轉身而去,結果這孩子馬上臉色慘白,四肢僵硬,兩眼直勾勾地也不說話了,從此把魂丟了。
這個傳言很快遍布整個南京城,後來又波及其他地區。結果很多家長都擔心自己的孩子被妖婦把魂勾去,紛紛給孩子紮紅頭繩、在孩子衣兜裏揣桃樹葉,用來辟邪。後來又傳言那妖婦連成人也不放過,於是成人們也紛紛紮紅腰帶,後來幹脆把女子月經的經布剪成一塊塊,放在各個兜裏,生怕自己的魂魄被妖婦攝走。
祖爺正好利用這個契機,以驅妖招魂為由大賺了一筆。有天祖爺在街上走,對麵過來一個男孩,直接朝祖爺撞過來,祖爺一看就是個賊,三下五去二,就把這小子胳膊擰住了。祖爺說:“小小年紀,就幹這個!小心我把你交給妖婦,把你的魂攝走!”
那小子臉一橫,“我才不怕呢!”
祖爺仔細打量他,渾身上下確實沒紮什麼紅頭繩,祖爺笑了笑,說:“你不怕死啊!”
那小子說:“鬼才相信呢!”
祖爺有點喜歡這個家夥了,說:“為什麼偷錢包?”
那小子脖子一歪:“餓!”
祖爺放開手,拍拍他的腦袋:“跟我走。”
那小子說:“幹嗎?把我送給妖婦嗎?”
祖爺扇了他一下:“去吃飯!”
祖爺在一個街麵的餛飩館停下來,給他買了一碗餛飩,這小子三兩口就吃光了,也不怕燙,又給他買了一碗,很快又吃光了,祖爺笑了笑:“你還能再吃幾碗?”
那小子說:“你買得起,我就吃得下。”
祖爺一揮手,說:“好!店家,來十碗!”
那小子鬆了鬆褲腰帶,噝哈噝哈地大吃起來,一共吃了十二碗。祖爺笑了,知道這是個人才!
後來才知道這小子父母死得早,8歲就流浪街頭了,祖爺打算留用他。若幹年以後,他就是阿寶圈裏赫赫有名的二壩頭。祖爺的眼睛真毒,毒在他一眼就能看出一個人身上最具價值的那一麵,祖爺看上了二壩頭的膽子。
剛跟祖爺時,二壩頭不服調教,要把街頭隨意慣了的毛賊變成規規矩矩的阿寶並不是件容易的事。祖爺沒少打他,打他他也不哭,好像挨打的不是自己。
最後祖爺沒轍了,說:“你走吧!”他才開始服軟,離開祖爺他沒飯吃。後來二壩頭漸漸服了祖爺,因為祖爺比他聰明萬倍,每次他剛要張嘴,祖爺就知道他要放什麼屁。
二壩頭的膽子很大,什麼事都敢做。尤其玩“紮飛術”,簡直玩得爐火純青。“紮飛”,是阿寶圈的黑話,就是裝神弄鬼的意思。老百姓越迷信,“紮飛”就越有市場。
在正式“紮飛”之前,祖爺曾有意試探他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