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去李康辦公室談工作,這是他們每周的例會。她特意打扮了一下,化了淡妝,像個立誌腐蝕革命幹部的壞蛋分子一樣,心懷鬼胎地去見李康。
李康還是像一大坨棉花糖一樣,很可愛,但無從下口。兩人開始談工作,還是一些不疼不癢的小程序,不像能搞出突破性發明創造的樣子,使她對遺傳研究產生了很大懷疑,對NIH(美國國家健康學院)的景仰大打折扣。
談完了工作,李康突然改用漢語說:“我也算是單親家庭出身——”
“真的?”
“嗯,我家是農村的,我爸一直在外地當農民工,我很小的時候,我爸就因為工傷去世了,我們幾兄妹都是我媽一個人帶大的。”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喃喃地說:“sorry,sorry.(很遺憾,很遺憾。)”
李康接著說:“像你這樣的國際學生,每周隻能工作20小時,不然的話,我還可以再給你加些工時——”
她感激地說:“我知道,20小時已經很夠了。”
“我剛來美國的時候,還去餐館打過工。”
“真的?”
“嗯,沒辦法,家裏太窮了。”
“你沒獎學金或者TA(助教)RA(助研)什麼的?”
“有啊,沒那個怎麼活得下來?但那點錢隻夠我自己生存,哪能支援我媽他們呢?”
“哇,你真孝順。聽說國際學生不能在校外打工。”
“是不能打,所以我打的是黑工。”
她覺得李康是在暗示她也去打黑工,馬上表態說:“那我也去找個黑工打打。”
他立即製止:“別別別!千萬別去打黑工,萬一被移民局發現,會影響你一輩子的。”
她見自己領會錯了領導的意思,非常慚愧。
他提議說:“不過你可以幫我私人一點忙,我付工錢給你。”
“那個——移民局允許?”
“應該是不允許的,但這隻是你我之間的事,怎麼會讓移民局知道呢?”李康解釋說,“我是從你那個境況過來的人,應該說現在也沒徹底走出那個境況,我知道缺錢是什麼滋味,所以想幫你一個忙,絕對不是叫你做違法的事。”
“我知道。我願意給你幫忙,你也別付工錢,那樣不就不違法了嗎?”
“工錢我肯定要付的,不然變成我剝削學生了。”
“好吧。到底是什麼事?說出來看看我會不會做。”
“你肯定會做。是這樣的,我一來這裏就買了一個房子,因為那時買房價格低,租房價格高,所以就買了。但一直以來,都忙得沒時間布置,現在除了我自己的臥室裏有張床,還有一個電腦桌以外,其他房間都是空空如也。我媽快來美國探親了,總不能讓她住在一個‘家徒四壁’的房子裏吧?我知道你們女生很懂審美,想請你幫我——設計設計,看怎麼布置才好。”
她正要謙虛謙虛,突然想起這是一個難得的發展關係的機會啊!他知道她不是學室內裝潢的,還要讓她來給他設計室內裝潢,那不明擺著是想跟她多接觸嗎?
於是她大言不慚地答應下來:“沒問題!設計還是你自己來搞,我幫著跑腿吧。”
“這事千萬別讓外人知道,不然有嘴都說不清。”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