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這麼一項議程。”張書記有點糊塗起來了,“你問這個幹什麼?”
“張書記,我不知道您知不知道,沈主任按工齡來說比你大,在辦事處的資曆比你老,對局長這個位子窺覬很久了,會不會因為這次常委會議,他正好借這件事將您……將您搞下台……以便他能坐上局長的位子……我隻是這樣猜測。”
張書記背過身想了想,越想越覺得葉南說的話有道理,一下子就被他的話給迷惑住了,開始對沈主任說出工地發生事故的事情深信不疑了。“你這個老王!沒想到他竟然表麵一套暗地裏一套,對我放冷箭!哼!”張書記轉過臉來咬牙切齒地說。
葉南看見張書記的反應,知道自己的反間計已經成功了,於是說:“張書記,那沒啥事我先去工作了。”
張書記背過身去,擺擺手說:“去吧。”
葉南從張書記的辦公室裏全身而退,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正好碰上了站在此處的李子菲,她問葉南:“張書記把你單獨留下來幹嗎了?”
“還不是問剛才說的那件事,行了,我下去了。”葉南裝的很嚴肅的樣子,好像是被張書記批評了一樣。
搞的李子菲心裏也有點擔憂起來,都不敢這會回辦公室去了,生怕張書記訓斥。
這一天辦公室裏的氣氛很緊張,不光是辦公室,從張書記辦公室出來後不久,整個辦事處就傳開了這件事,大家一開始都還蒙在鼓裏,根本不知道耿虎的工地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故,一時間整個辦事處的人都在私底下議論這件事,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餘副區長曾在去年的城建專項會議上旗幟鮮明的指出,地塊發生重大傷亡事故,將會嚴懲直管部門責任人和地塊相關責任人。
在餘副區長還沒來辦事處,還沒對這件事做出任何處罰決定時,辦事處就一時間風言四起,傳言著張書記因此要下台了,沈主任長要上台了。這些話傳到了張書記的耳朵裏,讓她對沈玉成借此事件對她背地裏放暗箭深信不疑了。張書記擔心是擔心,但她畢竟有一個在區委組織部做副部長的老公李長平,所以她也不是非常的擔心自己會被撤職,擔心的是因為這件事區委的領導不會再信任和器重她了。
倒是沈玉成,你這個老王八蛋想把我搞下台!小心搬起石頭砸自己到了自己的腳!
餘副區長上午因為區委要開會,並沒有來區裏親自過問這件事,但開完會的下午也沒有前來區裏,而是叫了司機,隻帶了一個隨從直接繞開區裏,下鄉去耿虎的工地走訪去了。在耿虎的工地調查了一番,從對長久以來就因為工資待遇問題怨聲載道的工人口中得知工地前不久確實發生了安全事故,死了不少人。當場大發雷霆,直接叫來了還在礦區所在縣上花天酒地的耿虎,火冒三丈的狠批他一頓,現場辦公,當即勒令地塊停止開采,閉礦停產,等事情處理完後再做決定。
餘副區長在工地當場做出批示後一離開,耿虎就馬不停蹄的給張書記打了電話過去說此事,正好下午整個辦事處部室以上領導和生產科全體人員都在因為這件事開會。張書記接電話的是後葉南正在底下坐著,隱約聽見電話裏耿虎苦悶至極的聲音,嘴角流露出了一絲陰冷的笑容。
接完電話,張書記在將手機朝桌子上一撂,嚴肅的說:“這個電話是耿虎打給我的,餘副區長下午去過他工地了,餘副區長都繞開我們辦事處,直接去工地了解情況了,看來因為這件事我們辦事處肯定有幾個人要丟掉飯碗了,你們做好心裏準備吧!”
張書記的話雖然沒有點名道姓,但最感到緊張的肯定是主管安全工作的生產科宋科長和沈主任長了,兩個人低著頭,一聲不發,背後直冒冷汗。
張書記是不愛開會的領導,所以辦事處平時很少開會,偶爾一個會議也是傳達上級旨意走一些程序而沒什麼實質性的內容,但這一次張書記在會議上表情嚴肅,語氣嚴厲,讓整個會議的氣氛很壓抑和緊張,大家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大聲喘氣,也都以為因為這件隱瞞安全的事情會讓張書記丟掉這個局長位子了。
餘副區長從鄉下回到區裏已經夜裏,直到第二天上午九點多就親自趕到了區裏,又是一個緊急會議,並且明確指示凡是辦事處所有正式職工都得參加,目的自然不言而喻,為了殺一儆百以儆效尤。
可以說除了葉南外辦事處所有人都不願意參加這樣氣氛嚴肅的會議,隻有葉南心裏期盼餘副區長早點到來呢,他隻想早點知道這個副區長到底會不會兌現自己說過的話,會不會嚴肅處理辦事處的領導和礦主耿虎。
餘副區長也真算是一個在區裏這個河西區的“官場百慕大”難見的鐵麵餘青天,平時看起來那麼和善平易近人的領導,在會議一開始就大發雷霆,當著所有人的麵,態度相當嚴肅的批評了一頓張書記和沈主任,兩人愣是低著頭一言不發,甚至大氣也不敢喘。
批評完這兩個人,餘副區長並未因此善罷甘休,而是拍鼻子瞪眼睛對全局人破口大罵:“不知道你們辦事處養你們這麼一幫人是幹什麼吃的!區委區政府多次強調今年不準出現嚴重的安全事故,我也三令五申的多次在專題會議上強調過了,這倒好,出現了事故還隱瞞不報,你們是想騙誰呢?每次在會議上問你們安全工作抓得怎麼樣?都說好的很,好的很怎麼會出現這麼嚴重的事故呢!你們到底下不下去檢查工作?有沒有親自下到礦井裏看過?這就是你們區裏搞的工作?什麼玩意兒嘛!搞的烏煙瘴氣一團糟!”餘副區長喝了一口水,氣的搖頭喘氣,暫停了一會。
會議氣氛壓抑至極,所有人低著頭不敢大聲喘氣兒,隻能任由餘副區長批評。葉南坐在低下低著頭,眼神裏帶著得逞的笑意,暗自竊喜,等餘副區長對相關責任人進行發落。
葉南所期待的事情在會議末尾出現了,餘副區長還餘怒未消,拍桌子說:“你們這幾個領導,別想這麼大的事能瞞得住我和區委區政府!耿虎工地的安全事故具體情況我已經親自走訪過,心裏清楚的很!我一直再三強調,出了事會追究責任的!我看你們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們這是想拿捏一下我的容忍限度是吧?你們這叫以身試法!今天在會議上我就不點名道姓讓哪些人下台哪些人降職了!明天區裏會給你們局發一個人事調動通知,滿足你們以身試法的要求!我就不信了,這麼大一個單位,一百多個人,管理幾個地塊都管不好!能幹幹!幹不成滾蛋!”
葉南心裏暗自竊喜,打心底由衷的佩服這個餘副區長,這人看起來還真是有點包青天的風度,真是翻起臉來連誰也不認識,就連辦事處一把手張書記,在會議上也被他給一頓臭罵了。
餘副區長從區裏拂袖而去後,整個辦事處炸開了鍋一樣,都在討論哪些領導又要遭殃了。整個下午,張書記都在辦公室裏凝眉想餘副區長今天在辦事處開會時說的那些話,也為自己的局長位子擔心起來,生怕明天接到的人事調動上會有自己的名字,於是準備下班以後給在區委組織部工作的老公打個電話過去說這件事。
下班後李子菲見張書記坐在辦公椅上紋絲不動,一點離開的意思也沒有,自己又想走,於是就笑嗬嗬的提醒她:“張書記,下班了,還不走嗎?”
張書記擺擺手說:“小李,你先走吧,我有點事,一會再走。”
見張書記同意她先離開,李子菲就收拾東西走了。
李子菲走後,張書記拿起手機撥通了老公李長平的電話,將這件事的原委如數說了一遍,被李長平一頓數落,數落雖數落,完了給她打了一劑強心針:“行了,我知道了,你就別擔心了,我一會就給你們區裏區委書記打個電話,沒事的。”
李子菲下到二樓的時候剛好碰見也要下樓的葉南,就將他拉到了一邊,小聲說:“那天去鄉下你也跟著張書記他們一起去了,你也了解情況的,怎麼就不給我說一聲呢?”
葉南朝四周看看,見沒人,才小聲說:“耿虎怕被區委知道工地出了事,讓張書記替他把這件事壓下去,張書記不讓說的。”
“我估計你這次完蛋了,餘副區長肯定也了解到了那天就你們幾個去事故現場了,你和張書記他們都屬於串通好了隱瞞不報的,你得做好心理準備啊。”
“菲菲,你別踢我擔心了,我又不是什麼領導,隻是一個小小的科員,撤職了也不可惜,倒是宋科長和張書記、沈主任他們,要是丟個一官半職,那得多心疼啊。”
葉南明白官路是越往上越困難,有時候好不容易爬上一個職位後或許就是三五年都不會變動了,就因為一件事突然丟個一官半職,不心疼才怪。
“反正我挺擔心你的,你說你本來就是一個小小的科員,再因為這件事被撤職了,那我不是經常見不到你了嘛。”
“放心吧,不會讓你見不到我的,就算不在辦事處幹了,我也會經常找你的。”
“別說了,沈主任來了。”
李子菲給葉南使了個眼色,朝樓下走去,葉南回頭看了一下,見沈主任心思沉沉的朝這邊走來,於是也跟著李子菲下樓去了。
為了慶祝一下今天的事情,葉南主動提出要和李子菲一起吃飯,借口是很久沒和她一起吃頓飯了,讓李子菲感覺挺開心的。於是一起去了局對麵的一家手擀麵店,一走進去,李子菲就給他擠眼,朝裏麵一看,原來是宋科長一個人正在吃麵,他就拉著李子菲一起過去,在宋科長對麵坐下來了。
宋科長見有人在同一桌坐下來了,停下筷子抬頭一看,發現是他們兩,笑著說:“喲,小李和葉南也過來吃麵啊,這家麵不錯的。”
葉南就覺得怪了,這宋科長怎麼看起來也一點也不擔心呢?難不成他也是上頭有人,於是就湊過頭說:“宋科長,你說明天咱們會不會有事啊?”
宋科長喝了一口麵湯,表情一點也不緊張,反倒是很輕鬆的笑著說:“葉南,我都不擔心,你擔心啥呢?你真以為會有事兒啊?告訴你,沒什麼事的,餘副區長今天都在會上批評了大家了,說要人事調動那是嚇唬咱們呢,你和小李在辦事處呆的時間短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嘛,區裏的領導那是說著玩的,聽聽就行,別當真了。”
“宋科長,你真的一點都不擔心啊?人家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餘副區長來區裏工作一年多了,還沒燒過火呢,我覺得餘副區長這次極有可能想借這次機會給自己做點成績呢。”李子菲說。
“咳!小李,你們呀,還是太年輕了,咱們這是什麼國家?中國,哪有當官的那麼認真呢,他餘副區長剛來區裏一年多,也不想得罪那麼多人吧,誰願意給自己樹敵呢,官場上這些東西呀,我可比你們知道得多。葉南,聽我的,沒啥事,不信你等明天看,保證沒有我們什麼事,即便是有事,那最多也是張書記和沈主任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