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頃,風清揚失聲痛叫道:“舅舅,是我殺了你,是我殺了你。”
伏在床上如孩子般痛哭起來,涕泅橫流,定力全失。
成清銘慌得手足無措,以為他悲傷過度,失心瘋了,緊緊抱住他百般勸慰,至於他說的話沒人在意,俱以為是瘋話。
許清陽卻暗暗鬆了口氣,一月來見風清揚如參枯禪的樣子,他真怕這位小師弟就此抑鬱而終。
哀莫大於心死,現今見風清揚痛不欲生的模樣,心下卻為他高興,人隻要還能感受到痛苦悲哀,這人就還活著。
又一月後,風清揚終於破關而出了。
重傷初愈,麵容顯得清臒憔悴,但卻發現他已變得成熟了,先前種種稚氣一掃而光,隻是過於冷靜漠然了。
徐步庭中,卻見一位女子從柴房走出,四目相投,俱是一怔。
風清揚尚以為她一氣之下早已走了,不意她依然滯留府中。
那名少女正抱著一捆柴,準備生火煮飯,驀然與風清揚打個照麵,一陣慌亂,木柴砸落腳麵,竟爾毫無感覺。
坐鎮盟主府的許清陽走過來,見此情景,忙將木柴挑開,笑道:“九弟,不是為兄不懂待客之道,實在是這位妹子性子太拗,那天三不知跑到外麵一間破草屋中去住。
“還是大哥大嫂作好作歹將她請了回來,不讓她幹廚下粗活,她便不吃不喝,話也不說,為兄隻得請她隨意了。”
少女囁嚅道:“公子若是覺得不好,我還是搬出去住吧。”
風清揚心頭激蕩,苦笑道:“姑娘若不嫌棄,就把這兒當作自己的家吧。
“隻是這廚下的粗活自有人做,姑娘還是不幹為好,免得讓我們兄弟難堪。”
少女聞言之下,驚喜逾恒,唯恐風清揚出言反悔,一溜煙般鑽進自己的客房中了。
許清陽看得啼笑皆非,苦笑道:“九弟,你們這到底是怎麼一檔子事?”
風清揚話甫出口,便知自找麻煩,有可能終生擺脫不開,可怎地也不能硬將她轟出去,苦笑而已。
許清陽歎道:“真是夙孽。九弟,少林圓智大師數日前啟關,你麵壁月餘,或許心有所悟。
“何不到少林與圓智大師印證一番,或許從佛法上得大解脫也未可知。”
風清揚啞然失笑,知道師兄是讓他出去暫避一時。以免去了位桑小蛾,又多了位絆腳石,慕容雪那麵更難於斡旋了
他頗有些躊躇地望了望姑娘所住的客房,猶疑不定。
許清陽會意道:“毋須多慮,有你幾位嫂子在,盡夠安撫這位姑娘了。
“我活了大半輩子,尚未見過這般拗拙的人,任我怎樣軟盤硬套。
“她隻是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到得現在。
“我們連她是何人氏,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風清揚喟然道:“知道怎樣,不知道又怎樣?她若喜歡這裏,我讓給她便是。”
許清陽笑道:“你忒大方些了。你不知這府第價值連城,讓給她反倒是給她招禍了。”
風清揚淡然一笑,轉身回寢居收拾行囊,收拾未半,卻見到幾件桑小蛾穿過的衣裙,久已麻木的心劇痛如絞,眼前金星亂冒,兩手瑟瑟顫抖。
忽聽身後一人道:“公子,我來給您收拾吧。”
風清揚一聽便知又是那位神秘少女,惱既惱不得,笑又笑不出,隻感身子虛乏,坐在太師椅上調息寧心。
姑娘默默收拾行囊,便要將那幾件衣裙收好,風清揚輕聲道:“這個給我。”
姑娘道:“公子是不是要將這些衣服埋了?”
風清揚詫異道:“你怎麼知道?”
姑娘笑道:“我知道這是桑姐姐的遺物。公子若不想珍藏,當然是要為她立衣冠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