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聲往尋,卻是在僧舍的右邊,荒野中全無路徑,風清揚縱身連躍,月光中如一道青影相似,疾奔至測定的所在,已然在百丈開外,駐足觀瞧,但見一條淺溪緩緩流過,小溪旁青條石上坐著一位少女,正臨流浣足,手中不知拿著什麼物事,喃喃低語,忽爾嬌笑,忽爾歎息,瘋魔了一般。
風清揚既感失望,亦複愕然,這少女入眼便知絕非慕容雪,雖然看到的隻是背麵,可慕容雪的身影一日內不知在風清揚心中縈回幾千萬遍,卻是任何人都混淆不了的。
風清揚聞聲已覺不對,卻希冀自己耳力不正,真是慕容雪也未可知,而今目睹其人,方始絕望,本想轉身便走,可眼前情形過於詭異,隱隱然有股陰森森的妖氣,倘若小溪旁臥著一條老虎,或者兩隻狐狸,即便是頭大象也無足為奇。
想到狐狸,不禁心中一動,暗道:“別真是遇上狐狸精了。
“神鬼之說雖屬渺茫,卻也不可盡信其無。
“說不定真有天姿聰穎,毅力非凡的野狐參禪得道而幻化人身了。”
言念及此,心中有些發毛,腳下輕移,便欲逃之夭夭。
忽聽那少女一聲長歎後,竟嗚嗚咽咽飲泣不止,風清揚究屬少年心性,見了這天底下頭等稀奇之事,焉能不瞧個仔細。
至於性命安危,倒無暇顧及了。好奇之心既起,畏懼之念大減,將輕功提至極致,一躍之下已如樹葉般飄落那人身旁。
那少女掩麵啜泣,兩肩微微聳動,顯是傷懷欲絕。風清揚左看右看,怎樣也看不出有何狐狸跡象來,見她泫然欲絕的模樣,倒是大起憐惜之感,若非猶有顧忌,早已出聲相詢了。
溪水澄澈,映出少女一雙小小巧巧,柔若無骨,膚若凝脂的素足,風清揚不禁怦然心動,隻恨沒長在慕容雪腳上,自己沒福摸上一摸,當下不敢久視,移目上瞧,卻見岸邊沙土上放著兩個泥娃娃,塑製精巧,眉目口鼻極為傳神,風清揚險些啊了一聲,掩口不迭。
卻見兩個泥娃娃顯是一男一女,那女的當是那少女無疑,那男的卻像極了一人,此人極為熟稔,偏生一時間怎麼也想不出來,自己所熟識的人一一在心中流過,卻均對不上號,他對自己過目不念的本領雅為自負,叵耐緊要關頭卻失了靈。
再看那女娃娃,心頭又是一震,分明也是自己見過的,可自己向來認識的女子中,除了三位師娘,便是派中幾位師嫂,幾十位師侄女,依然對不上號,心下之詫異,莫此為甚。
苦思良久亦無分曉,隻得作罷,心中卻也明白,這少女必絕非狐狸仙鬼,極可能是自己一位好友的朋友,霎時間對這少女大生親近之感,見她仍低泣不止,忍不住便要出聲勸慰。
那少女忽然止泣,長歎一聲,放下雙手,拿起兩隻泥娃娃,風清揚此時才看清少女的容顏。
溶溶月色中,但見她容顏俏麗,清減的雙頰上猶有淚珠滾落。
眉間淒惋酸楚,愈發惹人受憐。
她的麵容與泥娃娃的模樣幾乎是用模子鑄出來的。
隻是少了活人麵上秋波宛轉,哀戚愁怨的神采。她清白的麵頰上淚流不止,忽然長歎一聲,輕聲道:“好哥哥,好郎君,我們就要在一處了,你陰曹地府有知,就在鬼門關口等我。
“妹子原想與你並骨一處,可惜隻能到此了。”說著用手在地上挖了個坑,便將兩個泥娃娃埋下。
風清揚見她麵上癡癡迷迷,喃喃呐呐滿口胡話,心中恍然道:“原來是個瘋子,可惜了這等靈秀人物。”
深為扼腕,轉念間忽然癡了,忖道:“她必是因心上人先她而死,才成這個模樣,假若是我,或者雪兒,哪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