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少年時代,提圖斯就表現出與眾不同的體格和氣質,相貌英俊,既威武又和藹,身體尤其健壯。他有很強的記憶力,幾乎對所有的學問都感興趣。他精通武藝和騎術。他能從容不迫、胸有成竹地用拉丁文和希臘文演說和作詩,甚至無須準備。他對音樂也不陌生,說演彈唱,可謂嫻熟悅耳。他善於速記,為了消遣和取樂,他同自己的秘書進行比賽。他能模仿過目的任何筆跡。他經常宣稱,他可以成為赫赫有名的偽造專家。可是也就在這個時期,他卻未能免於公眾的譴責和憎恨。
他被懷疑生活放蕩,因為他同自己的一些最放蕩的朋友飲宴到深更半夜。人們懷疑他淫亂,因為他有一大群同性戀者和太監。他和猶太國王阿格裏巴一世之女貝勒尼斯的關係聲名狼藉,當時甚至有人傳說他許諾同她結婚。人們還懷疑他貪婪,因為誰都知道他插手審理父親案件,營私舞弊和謀取賄賂。人們不僅認為,而且公開宣稱提圖斯是第二個尼祿。
他被人們認為生性殘暴。在向耶路撒冷發動的最後攻擊中,他用十二支箭射殺了十二名守衛者。在充當禁衛軍長官時,他的行為有點專橫和暴虐。如果有人引起他的懷疑,他就秘密地派遣衛隊到劇院或者兵營,要求大家懲罰此人,然後立即把他於掉,好像這是在場者一致要求的。當他破獲前執政官奧路斯·凱奇那準備向士兵發表不利於皇帝的手稿時,提圖斯就邀請他前來參加宴會,可是當他剛剛離開餐廳時,提圖斯就下令派人把他刺死。對待政敵,其心狠手辣可見一斑。
可是當人們對提圖斯上台充滿懷疑乃至恐懼的時候,他卻通過自己的所作所為,充分展示了自己崇高的美德。即位以後,他立即把貝勒尼斯送出羅馬,雖然他們倆人都不情願。盡管他最喜愛的情人中有一些舞藝高超的舞女,不久她們都成了舞台明星,但是他不僅放棄了對她們的綿綿情思,而且絕對不到公共劇場觀看她們的表演。他沒有向任何公民勒索過任何東西。像其他人一樣,他非常尊重別人的財產,甚至不接受正當的和習以為常的捐資。
提圖斯還充分展示了自己善良的本性。對於別人的要求,他一貫堅持不讓任何人大失所望著離開。當他的家人向他進諫,說他許諾得太多難以兌現時,他回答說,不應該讓任何人在同自己的皇帝交談後掃興而歸。有一次,正在用晚餐,他回想這一整天未給任何人做件好事,於是就喊出了這樣一句令人難忘和值得稱道的話:“朋友們,我失去了一天的光陰!”為了不錯過愛民的機會,他在自己的浴池洗澡時,有時也讓平民同浴。在他統治期間,出現過一些意外的天災。在坎佩尼亞,維蘇威火山爆發。在羅馬,大火連續燒了三晝夜,同時還發生了前所未有的瘟疫。在這些災難麵前,他一方麵頒布敕令安慰人民,另一方麵他還拿出自己的錢財進行救濟。他把自己別墅的全部裝飾用於修複建築物和神廟。為了加快工程進度,他委派了幾名騎士級的官員。為了解除瘟疫和同疾病作鬥爭,他采用了占卜和醫療等各種手段,查遍了所有祭祀方法和一切良藥。可以說,麵對災難,他不僅表現出皇帝的焦慮,而且還表現出蓋世無雙的父愛。
提圖斯還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寬容和忍耐。為了使自己的雙手潔淨,他宣布接受大祭司的職務。他實現了自己的諾言,從此以後,他再未下令判決任何人死亡的命令。雖然有時他並不缺少報複的理由,但是他發誓寧願自己早死,也不傷害別人。當兩名貴族青年被揭發有謀取王位的企圖後,提圖斯沒有懲罰他們,隻是警告他們放棄這種企圖。他說皇權是命運賜給的。他答應如果他們要求別的東西,他將情願相讓。他的弟弟從來沒有停止過暗算他,甚至公開煽動軍隊暴動,並打算逃到他們那裏去。但是提圖斯不僅沒有殺死和流放他,反而堅持讓他享有從前的榮譽地位,像其統治初期那樣,繼續宣稱他是自己的同僚和繼承人。有時提圖斯還私下揮淚懇求他的弟弟至少能夠願意像從前那樣同他相親相愛。
公元81年9月13日,提圖斯死於父親病故的別墅裏。噩耗傳開後,萬民悲悼,如喪考妣。元老們不待訃告,就聚集到元老院的議事廳。此時廳門還緊閉著,後來大門終於打開了。他們抒發起對死者的感激之情,對他進行百般的頌揚。這種情形在提圖斯活著的時候和他在場的情況下從未有過。
提圖斯是最幸運的羅馬皇帝,因為他年輕時以殘忍而出名,後又以生活散漫而汙損了名聲,即位後,他沒有讓萬能的權力迷倒他,反而改良了他的道德,使他和他的政府成為智慧與榮耀的模範。更為幸運的是,他當政不久就病故,時間沒有給他濫用權力和放縱欲望的機會,他留在人們心頭的記憶永遠是他的慷慨、慈愛和寬容。這在羅馬皇帝中是絕無僅有的,從這個意義上講,他不是最幸運的羅馬皇帝,誰又是呢!
圖密善僅僅是個暴君嗎
公元96年9月18日,羅馬帝國的宮廷發生了一場蓄謀已久的政變,兩名禁衛軍長官、幾個宮廷禦傳和皇後圖密提亞·倫吉亞一起結束了一位暴君的生命。對於這位暴君的死,元老院歡欣鼓舞,而軍隊則深感惋惜。這位暴君不是別人,正是那位譽滿天下的提圖斯的弟弟圖密善(51~96)。
就圖密善的許多作為來論,他確實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暴君。他處死了啞劇演員帕裏斯的徒弟,聲稱這個尚未成年、仍在生病的孩子的演技和相貌看上去像老師。他殺死了塔爾蘇斯的赫爾莫根尼斯,認為他在自己的《曆史》一書中含沙射影,同時還把抄寫這部史書的奴隸釘死在十字架上。一個羅馬公民說色雷斯角鬥士同姆爾米洛勢均力敵,可是比不過比賽的主持人,譏諷圖密善偏愛角鬥士姆爾米洛,於是圖密善命人把他從看台上拖下來扔到賽場去喂狗,他的脖子上掛著這樣一個牌子:“小盾劍客,胡言亂語!”
他處死了許多元老,其中有許多元老是前執政官。這些人被處死似乎他們在陰謀造反,而另外一些人被處死則因為區區小事。他處死了梅提烏斯·龐普西阿努斯,因為風傳他有皇帝的星象圖和一張羊皮紙世界地圖,身上帶著從提圖斯·李維著作中摘錄的國王和將軍的演詞。他殺死了不列顛總督撒路斯提烏斯·魯庫路斯,原因是他允許人們把一些新式長矛稱作“魯庫路斯長矛”。他殺死了小赫爾維狄烏斯,猜疑他編的一場滑稽戲中借助帕裏斯和奧埃諾尼兩名主人公嘲諷皇帝同自己的妻子離婚。他的一名堂兄弟弗拉維烏斯·撒比努斯也有同樣的下場,因為在執政官選舉日,公告人在向人民公布結果時無意中把當選執政官說成了當選皇帝。
他對自己的最後之年和最後之日,甚至最後的時辰與死亡的方式都做過預測。有一次,他的父親韋斯巴薌甚至在午宴上當眾嘲笑他戎食蘑菇,說他不了解自己的命運,什麼都怕,就是不怕寶劍。因此他總是提心吊膽,惶惶不可終日,甚至小小可疑的現象都使他驚恐萬狀。他通常在長廊中散步,廊壁上鑲上了閃光照人的月長石,以便根據反射的影像看到身後發生的一切。他對大多數囚犯的審判都是秘密和單獨進行的,而且一定要把他們的鎖鏈握在自己手裏。他常說皇帝的命運是最不幸的,因為除非他們已經被殺死,不然,即使他們發現了陰謀,人們也不會相信是真的。因此為了追查隱藏的陰謀者,保護自己的安全,圖密善采用了一種新的審問方法拷打許多敵對分子:火燒他們的生殖器,砍斷一些人的雙手。在這種新的審問方法中,隻有兩個較重要的陰謀者得到了赦免,一個是元老級的軍團司令官,另一個是百夫長,因為他們比較清楚地證明了自己的無辜,把自己說成是無恥的色鬼,而色鬼無論是在將軍還是在士兵中都是沒人看得起的。為了使人們的耐性受到更加痛苦的折磨,他在宣布殘酷的死刑之前首先要表白自己的仁慈,因此他的開場白的仁慈不是別的,而是殘酷死刑的信號。
圖密善過分好色,他稱自己的頻頻性交是床上格鬥,仿佛這是一種身體鍛煉。據說,他親自給自己的情婦拔毛,並和娼妓一起遊泳。當他的哥哥提圖斯把仍為處女的女兒許配給他時,他因正與多密提婭私通而拒絕。但是當她嫁給別人後,他又百般地勾引她。後來她的父親和丈夫雙雙去世,圖密善對她愛得更加強烈,不再是偷偷摸摸。他強迫她打掉他造成的胎兒,結果造成了她的死亡。
如果公正而論,圖密善不僅僅是一個暴君,他作為暴君的所作所為主要集中在他統治的後期,而在他統治的前期,他還是有許多值得稱道的作為的。他對社會習慣進行了大量革新,如取消食品分發,恢複正常的宴會;禁止演員出現在公共舞台上,但是允許在私人家中表演他們的技藝;嚴禁閹割男性;限製掌握在奴隸販子手中的閹人性格;為防止糧食匱乏,他頒布敕令,在意大利不許任何人擴大葡萄園的種植麵積,在行省,葡萄園也要縮減,最多隻能保留一半。他對司法的管理勤勤懇懇,煞費苦心。他常常在市中心廣場舉行特別審判,撤消百人法庭徇私情的判決。他將貪汙受賄的法官連同參與審理同一案件的其他審判人員全部革職。他倡導平民官指控貪贓枉法的營造官,並請求元老院指定該案的法官。他注意對羅馬的行政長官和行省的總督實行嚴密控製,致使他們翻出前所未有的廉潔和公正。對待周圍所有的親友他都特別寬宏大量,他常常勸說他們不要幹卑鄙的勾當。他不接受有子女的人留給他的遺產。在給老兵分配土地後,他把剩餘的零星的土地分給從前的土地使用者。他禁止為皇帝私人金庫牟利而進行誣陷,並對誣陷者課以重罰,他有一句很流行的話:“一個不懲治誣告者的皇帝必然為虎作倀。”
令人遺憾的是,圖密善並沒有始終不渝地保持這種仁慈、廉潔和勤懇,他在統治後期逐漸在人們的心目中變成了暴君,成為人們恐懼和仇恨的對象,最後終於被自己的親密朋友殺死,甚至連他自己的妻子也參加了那場陰謀。對於圖密善的悲劇性的結局,人們說法不一。有人認為,他之所以成為暴君,主要與他早年的經曆有很大關係。據說,他的童年和少年時代是在十分貧窮和不名譽中度過的,家中連一件金銀餐具都沒有。可以說,貧窮使他貪婪,恐懼使他殘酷。因此在帝國的管理上,有一時期他表現出前後不一,善行與惡行雜而有之,但是最後他把善行也變成了惡行,成為了一個十足的暴君。有的人認為與他個人的修養有關。當大火燒毀了圖書館以後,他不惜花費巨資進行恢複,到處收集抄本,派人到亞曆山大裏亞去抄錄、校對。但是他從不費心去熟悉一下曆史或詩歌,甚或優美的文風。除提比留皇帝的備忘錄和議事錄外,他不談任何東西。他起草書信、演說辭和敕令,全部靠別人代筆。讓這樣一位沒有教養的人治理國家,其混亂程度可想而知。也有的人認為,圖密善本身就不具備健康的心理。他年輕時長得非常端正,後來由於禿頭、隆起的肚子和生病造成的細腿,他變醜了。他對自己的禿頭是那樣的不悅,以致如果有哪個人的禿頭被人開玩笑或嘲弄,他都會認為是對自己的羞辱。加以自少年時代就養成的恐懼心理,使他對各種事情都疑神疑鬼。這種不健全的心理,很難使他那寬容、善良和廉潔的本性保持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