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在托兒所如何被“魔女”們虐待的慘痛經曆,名動天港市的知名企業家宋宇凡自然是記不清了,隻從父親那裏聽到一些模糊的片段。比如:阿姨們將父母留給小宇凡的童話書沒收,理由是他在睡午覺時間偷看小人書,不聽話。而這些書,一部分被阿姨拿回家送給了親戚,還有的直接給了街道主任的孩子。有一次,宇凡坐在院裏的塑料桶上拉屎時,不慎摔倒,沾了一屁股屎尿,阿姨們不聞不問,捂著鼻子遠遠躲開。正值寒冬臘月,宇凡那濕濕的小屁股經冷風一吹,回到家時已磨出血泡,敷好幾天藥才痊愈,害得母親哭了好一陣。
日常小宇凡所受打罵自然也是最多,屁股上挨的巴掌,身上被那些玉手掐的紅印數不勝數。最嚴重的一回是,因為小宇凡中午不睡覺,被一位姓李的阿姨粗暴地按下頭,腦袋正巧磕到床梆上。托兒所裏的床是類似軍隊的大通鋪,床梆是生鐵的,可憐宇凡的腦袋沒能幹過角鐵。小宇凡回家後哭個不停,母親才發現孩子的頭流血了,氣得殺到托兒所找李阿姨大鬧一場,從此後宇凡的日子好過多了。
還有一次,宇凡的腳指甲紮進根長長的木刺兒,孩子淒厲的哭聲嚇得阿姨們驚慌失措。最後還是所長經驗豐富,從家裏找來鑷子,拔出木刺,用藥棉花包紮好孩子的傷口,又親自家訪,向宇凡父母道歉。父母都是通情達理的人,母親還頗為受感動:“還是歲數大的女人有人情味啊。”焉不知是她那次獨闖托兒所,大戰眾阿姨一役起到了關鍵作用。這也是宋宇凡唯一一次對托兒所美好的回憶,他自己有時也覺得奇怪,為什麼對托兒所的“百般磨難”全記不住,卻單單忘不了那位所長大媽的救腳大恩呢?
五歲的宋宇凡晉升到托兒所大班,可以算作“號裏”的老資格了。從四歲時經常越獄回家,到確立大班孩子王的地位,小宇凡漸漸喜歡上這裏,再也不視每天早上的托兒所之旅為洪水猛獸。宇凡的複仇行動開始了,首先,他從家裏偷出錐子,把托兒所院裏那些曾經迫害過自己屁股的紅塑料大便桶挨個紮針。不明真相的小班孩子們,坐在大便桶上把屎尿拉得滿地都是,被阿姨狠狠冤枉一通,最後費了好大勁才破案。
然後,小宇凡拿來家裏過年剩下的鞭炮,趁敵人不備,勇敢地將“炸藥包”投進托兒所的煤球爐子裏。他邊捂著耳朵跑,邊喊:“同誌們,為了新中國,衝啊!”心裏卻盤算著,我才不像董存瑞那麼傻,炸藥響了還不跑?霎時間“炮聲隆隆”,眾阿姨驚聲尖叫,花容失色。而小宇凡最得意的傑作是把帶有自己大便的手紙,悄悄泡進李阿姨中午吃的湯麵裏,哈哈,她吃了一嘴!李阿姨臉色蒼白,不知是氣的還是委屈,竟趴在桌上痛哭起來:“我咋這麼倒黴!這日子什麼時候才是頭啊!”嘿,真有點梨花帶雨的感覺。
終於,所長找來了宋宇凡的父親,語重心長地說:“您的孩子快五歲半了,該上學前班了。這半年的事我們也不多說什麼,總之是廟太小容不下真神。下半學期的托兒費我們也不要了,請小寶貝另謀高就吧。”就這樣小宇凡結束了托兒所生活,他解脫了,阿姨們也解脫了。多年後在宋宇凡開車送父親看病的路上,父親指向路邊一個騎自行車馱孩子的中年婦女說:“你還有印象嗎?這就是托兒所那個李阿姨。”宋宇凡看了眼那位曾經哭得梨花帶雨的李阿姨,如今飽經風霜的臉上寫滿憔悴、哀怨,陌生的她是芸芸眾生中最平凡的女人,又好像是那麼熟悉。自行車後座的孩子哭鬧說:“媽,我想吃燉排骨。”“排骨?別做夢呢。你還想吃什麼?等你以後長能耐了,自己掙去吧!”宋宇凡看著李阿姨弓著身,艱難蹬車的背影,苦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