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 — 還有誰(2 / 2)

鍾承止便以鐵貨產銷量為切入點,要成淵將大華總商會所掌握的各種數據、漕幫的各種記錄和戶部的民生資料相互核對,查找出有明顯問題的地區。因為鍾承止斷定,想不為人知,知情者越少越好。若從全大華各地同時搜集鐵料,費時費力不說,牽扯人太多,易遭懷疑也易遭泄漏。棋手一定隻會在幾處能完全把控的地方暗下行事。

其後意外之喜,俞瀚海手中居然有大華各地商業產銷運輸上極其詳盡的數據,於是成淵沒花多久便找出了問題地區——兩浙路與廣南東路。

這兩地恰好就在鍾承止的猜想之中。因為蔡王謀反事出臨安與其周邊,兩浙路定是棋手的掌控範圍。而佛山位於廣南東路,鐵業鼎盛,鄒夫子留下的地圖中又有一張被重涵認出是佛山……凡事過於巧合,便不像巧合,最後果然也並非巧合。

鍾承止還有一猜想——臨安與廣州的水路都為入海口,且有大型港口。佛山比鄰廣州,從海上運輸是極好避人耳目的方法。棋手會否在兩浙路與廣南東路的搜集鐵料,兩浙的鐵料便從海上運來佛山,一起鍛造成零件,再運到某個隱蔽海岸與其他材料零件相組裝。尤其來了佛山之後,發現佛山作坊機關普及,鍛造優秀的鐵件更為容易,鍾承止幾乎斷定了這種猜想,正準備尋找印證,便遇上了黃博厚。

成淵與俞瀚海知道鍾承止的全盤推斷,今日對黃博厚一一詢問。一切果不其然,正如鍾承止所料。

俞瀚海輕歎了口氣:“若早知能從此方麵查到線索,俞某早就會告之鍾大人大華總商會有各地商業運輸的記錄。這事便能早點查出來,早些對應。”

鍾承止搖搖頭:“佛山之事,雖還未見全貌,但已能看出脈絡。麵上繁縟複雜環環相套,背後又現棋手身影。我們一直落在被動,是因為直到現在也沒弄清那棋手的真實目的,隻可見招拆招。麵上招數好像次次都順利拆解,但對方可能本就不欲傷人,看似來勢洶洶下手凶猛,實則隻想取走我們身後某物。而在打鬥間,他已經到了那物旁側,隻待探手……”

成淵:“可我們若不拆招,他便能傷了我們,再輕而易舉取走所欲之物。”

“……”鍾承止抱起手臂,走了幾步,“我此趟入世,本是為平幽冥門派之亂。既無須幽冥門派繼續臣服於陰府,亦無須陽間更迭繼續由陰府掌控。隻需做一股製衡的力量,掣肘欲為亂者,助力欲安泰者,許現世一太平。對陰府而言,即便如今力量大不如前,這也並不困難。再待一甲子過去,物是人非,時移俗易,過往便與逝者一同化土成灰,世間再無陰陽。至於百千年後,是紛亂擾攘或河清海晏,非我等力能控及之事。麵對天地滄桑,人與芻狗無異,不過求一眼前的安心罷了。”

“但遇到這棋手,卻是意外。蔡王謀反案中,揮開麵上漕幫之爭與朝廷各勢力的對抗,謀反能發動的關鍵,一為控人的□□及控者,二為鳴鴻派的加入。缺了這兩樣,在重家扶山派的壓倒力量下,謀反再如何設計都是空談,而這兩樣都與陰府有關。若非我恰好在此時入世,蔡王謀反最後會變為幽冥門派所參與的戰爭,那帶來的危害難以估量,這也正是我入世想阻止的事。” 鍾承止停下頓了頓,“但……恰好被我遇上謀反,真的隻是巧合嗎?”

成淵摸著下巴:“你想說這棋手做的事,可能正與你入世有關?”

“換個角度來想,我會這般入世全因十三年前的陰府之亂,否則先父尚在,又何須我來湊熱烈。而很多事都需要時間。”鍾承止看向俞瀚海,“例如俞大東家,能對大華商業有巨大影響力,是花了二十年時間的苦心經營。”鍾承止看向重涵,“又例如重家,如今能在陽世位高權重,則用去了兩代人的心血。”鍾承止再看向景曲,“而我,也需要學習與成長,不然當年一個五歲的毛頭孩子,即便手持斬鬼劍,又能做什麼?”

鍾承止回頭對成淵說道:“這棋手恐怕與十三年前陰府之亂不無關係,從那時開始他一步步謀劃布局,十幾年是他在暗下從無到有盤絲拉網所必須花去的時間。若我再晚些入世,可能他大事已成,隻是我早一步出現,他已經織得差不多的網便隻好收起。於是一切看似巧合,卻不是巧合。”

聽到這,成淵眼神閃了閃:“嗯……有道理。不過即便知道他與十三年陰府之亂有關,我們還是無法知道他目的究竟為何。這棋手巧妙地把自己放在幕後,所有目的都有麵上別的事做掩飾,被他利用的人不僅全然不知被利用,甚至不知有這麼一個人存在,與其有直接關係的青龍幾人又難以抓住,即便抓住他們也未必會老實交代。我們依然處在被動一方。”

看到成淵方才一瞬的神態,鍾承止麵上閃出一絲疑惑,不由地頓了一會,才回道:“……也不是隻有青龍幾人,還有個人隨時都能抓住。”

成淵皺皺眉:“還有誰?”

這時,門外除了趙三兄弟的吵架聲,又傳來點別的聲音。

鍾承止側耳一聽,笑道:“看,說曹操曹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