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們所處之處便是想當年鍾山所在......
寶禾先生想到那些已經不在的好友,內心忽然生出一絲感慨。
劉子安也從書堆中抽出一本,寶禾先生一看,是一本名為《宮闈□□》的圖畫書。
寶禾先生撇頭看了一眼,見那畫上畫的都是些男男女女行雲雨之事,心中暗笑,也不做聲,倒要看看劉子安是個什麼反應。
一臉嫌棄道:“原來這書是說這後宮□□的,怪道要燒它。”而後便把書丟在了一邊。
寶禾先生見狀,覺得有些無趣,但周圍有人在,倒也沒多說什麼,繼續翻書。
那堆書中,還有些罵人的文字:有罵本國教育如毒蛇害人的,有罵國王愚蠢自大的,還有些攻擊個人,罵人家祖宗的,亦有些胡思亂想,叫人啼笑皆非的。
寶禾先生把這些書都扔到一邊,隻留下那張圖,讓劉子安裹著,告辭離開了天章閣。
“先生,你拿的這個圖是什麼?”回到住處,劉子安見寶禾先生拿著這張圖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問道。
“地圖。”說著,寶禾先生把圖攤在了桌子上,“你看這個地方,便是咱們先前到過的鐵鳥巢穴的所在。”
“諸......沃......之野?”劉子安努力辨認著圖上模糊不清的字跡,念道。
“沒錯,就是諸沃之野。”寶禾先生點頭道,“還記得你在虛無世界見到的那片樂土嗎?”
“難不成那便是......”劉子安有些驚訝。
“那便是諸沃之野曾經的樣子。”
“可它怎麼又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了?”
兩相對比,劉子安有些接受不了。
“這就叫做滄海桑田啊......到時候習慣了就好了。”言畢,寶禾先生指著圖上畫的另一個地方道,“這裏便是咱們現在的所在。”
“鍾山。”這兩個字劉子安認得倒快,“這不是燭龍的所在嗎?”
“正是。”寶禾先生笑了笑,“如果燭龍知道鍾山有這樣一個國家,也不知會作何感想。”
劉子安想到燭龍那雙湛藍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道:“恐怕會感慨頗多吧。”
寶禾先生搖了搖頭。
“我倒覺得他可能會直接跑到什麼洞裏去,把洞口一封,呼呼大睡。連理都不理這幫人。”
“這是為何?”
“道不同不相為謀。”
劉子安想了想,笑道:“那我是不是應該為他同我說過話而感到榮幸?”
“你說呢?”寶禾先生反問。
“本來我覺得應該感到榮幸,畢竟他同我說話便是認同了我的道。”頓了頓,劉子安又道,“可後來仔細想想,我的道是先生教的,先生的道又是跟天道息息相關,這麼算下來,我的道便是天道,那他認同我的道便是在再常不過的事情了。”
“你倒是會說。”寶禾先生笑道。
而後,他拿出小本子問劉子安:“你是想先跟神荼、鬱壘打架呢?還是先給太白金星送信?”
“一定要選一個嗎?”劉子安皺眉道。
“還有第三個選擇。”
“什麼?”
“我先把你送回去,然後這兩件事我幫你辦。”
寶禾先生說得輕鬆,劉子安也沒多想。他以為他已經知道了寶禾先生所有的秘密,但他沒想到,對方居然還有事情瞞著他。
不過,寶禾先生千瞞萬瞞,劉子安還是發現了這個秘密。
他是怎麼發現的呢?
他第一次發現這個秘密,是因為他看到了一樣很奇怪的東西。
他看見了一幅畫,一副他很熟悉的畫。
是那幅《秋山圖》!
劉子安最開始雖然詫異但也沒多想,然而,當他出於好奇心,仔細看那幅畫的時候,卻不得不多想了。
表麵上,那隻是一副山水畫,然而仔細看時,劉子安卻發現那畫中每一處明暗的變化,單截出來,都是一幅圖,而那些圖,恰恰都是他們過往的經曆!
劉子安一時間驚呆了,再細看,發現除了出海之後的事情,這畫上甚至還記錄了他們幫阿雪千裏尋夫之事,然而再之前的,劉子安卻是怎麼找都找不到了。
他忽然有了一陣恍惚,仿佛明白了什麼,又仿佛什麼都不知道。
他沒有問寶禾先生,他在等著對方給自己解釋。然而寶禾先生卻仿佛不知道一般,一直都沒有跟他說這件事。
到了分別的日子,二人各懷心事,相顧無言。
寶禾先生為他開啟了一扇門。如果先前沒有發現那張圖,劉子安自然不會意識到任何不妥,然而現在,他一眼就看出了這門與以往的不同。
進了這扇門,以後怕是再見就難了吧。
不過,在寶禾先生的催促之下,他還是進了那扇門。
黃昏,夕陽無限好。
全都走了,每個人都走了,然而寶禾先生還是在癡癡地向路的盡盡處凝望。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望什麼。
“我永遠不會被情所折磨,永遠不會為情而苦,因為我從來沒有愛過人,也沒有人真的愛過我。”
這話他自己信嗎?
夕陽照著他的眼睛,他眼中怎會有淚光閃動?
那孩子回到他原來的世界中去了,這是好事!有什麼可難過的?
寶禾先生這麼安慰著自己。
夕陽更加絢麗。
風吹過,烏鴉驚起。
寶禾先生回過頭,就瞧見了劉子安。
他靜靜地站在那裏,站得又直又穩。
他原來沒有走?!
他靜靜地瞧著寶禾先生,緩緩道:“你去哪我就去哪,就算你趕我走,我也還是要跟著你。”
平凡的言辭,沒有修飾,也不動聽。
但其中又隱藏著多少真情?
寶禾先生隻覺得心中一暖,笑道:“我也希望你跟著我,永遠跟著我,我絕不會再趕你走。”
劉子安將其擁入懷中,道:“就算你趕我走也無妨,因為若是離開你,我隻會更難過。”
寶禾先生忽然發覺,被人愛的確是件幸福的事情。可是,他的眼淚為什麼又流下來了呢?
忽然,一陣天旋地轉。劉子安猛然驚醒,隻聽窗外車水馬龍,好不熱鬧,定了定神,方意識到先前不過是南柯一夢。
可是這夢從何而起?劉子安不知道。
他忽然被一陣惶恐攥住了心。
難不成寶禾先生也是夢中的人物?
他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不由得悲從中來,竟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都回家了,怎麼又哭起來了。”正在這時,劉子安忽然聽到耳畔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抬眼望去,發現是寶禾先生,於是轉悲為喜,破涕而笑。
“先生......”他輕喚了一聲,然後便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有千言萬語想說,可他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畢竟,先前經曆的種種不過是他的一場夢罷了。
“你覺得那是夢?”寶禾先生忽然笑出聲來,把那副《秋山圖》遞給他。
劉子安打開那幅畫一看,不由得吃了一驚。
那畫居然顏色盡失,變成了一副水墨畫!
“這是怎麼回事?”劉子安奇道。
“還記得當時咱們看到這幅畫的時候,那種被攥住心神的感覺嗎?”寶禾先生道,“那個時候咱們就進了這幅畫的幻境。現在幻境破了,這幅畫的顏色自然也就沒了。”
“那幻境是怎麼破的?”劉子安問道,他覺得他們好像什麼都沒做就出來了。
“誰知道呢。說不定......是時效到了。”寶禾先生胡扯道。
“這東西也有時效?”劉子安不信。
“隻是隨便說說。反正已經出來了,就不要去想它了。”寶禾先生言道,不知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