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鬆下談人生1(2 / 3)

鬆下接著問,人是什麼?鬆下認為,大家要想得到繁榮、和平與幸福,就必須去探究人的本質。

我們所說的是人的繁榮、和平與幸福,而不是狗的繁榮,也不是羊的繁榮。如果期望羊的繁榮,就必須充分了解羊的本質,而去做適應它本質的飼養方法,否則可能引起很大的損害。同樣的,若是期望人的繁榮,就必須充分了解人的本質,建立有所適應的生活態度。

人到底是人,不能成為神,也不能成為狗或猴子。

在哪裏找到了朋友,我就在哪裏重生。

——[印]泰戈爾鬆下指出,人有時會表現出強烈的動物性,有時會有很濃厚的理智;有時會溺於酒色,有時會忘我地欣賞名畫;有時會充滿著仇恨私欲,有時會對路旁的孤兒掉淚。人不像動物完全被本能所控製,但也不是像神那樣,始終以圓滿的理智去生活。人到底隻是人。

有人說人也是動物,的確不錯。雖然人具有動物性,但還是有與動物不同的地方,所以有“萬物之靈”之稱。有人說,一個人能走上神的道路,便有了作為人的價值。不管怎麼說,人還是人,不能成為神,因此人還是要走人的道路,這才是最合乎大自然的法則。

然而一般人往往忘了人的這種最基礎的特征。

因此要追求為人之道,是鬆下探求的最根本的課題。然而光注意人的本質還是不行的,必須去了解以本質為基礎的人的努力途徑。換句話說,人必須努力去做個人。

鬆下從理性與本能去思考入的本質,是很有見地的。

鬆下說,人的肉體與精神關係密切,是分不開的。但為了敘述方便起見,特把兩者分開來談。

首先,我們知道人的肉身是屬於物質的一部分,同樣需要物質的支配和指使才能維持不壞。要實現為人之道,走向繁榮、和平與幸福之道,必要條件就是要有一副健康強壯的身體。至於人的精神,雖然不同於肉身,卻又是一體兩麵。這裏所指的人的精神,比較強調意誌、人格方麵,也就是為人處世的態度。這一方麵是道德家、宗教家苦心對世人勸教的最大重點。

隻有從宗教與科學兩方麵去思考,並綜合起來獲得的知識,才能弄清楚人的本質。而人應該走的道路,自然也就明顯地展開在眼前。

那麼人類心靈的活動究竟有哪些?從基本方麵來思考,可分為理性與本能兩大功用。理性是什麼,很難下定義。從古時候起,聖賢都說人是有理性的動物,所以鬆下認為人具有“理性”與“本能”是不會錯誤的。問題在於如何去思考這兩方麵並加以綜合,好比將白與黑兩種色彩混合,這點非常重要。

本能是人的基本力量,是與生俱來的,是不可能丟掉它的,否則就是違反天理。孟子說:“食色性也”。孟子說的性指的就是本能。食欲性欲以及其他一切本能,是人類生活的一大原動力,也是人類文化的原動力。本能愈強的人,其生命力也愈強壯;同時,正因為本能作用在躍動,推進工作的力量也更旺盛。

本能是大自然所賦予的,更是不可喪失,因此不要忘了天賦的本能。如果想壓製本能而從事經濟、政治、教育等活動,這不僅徒勞無功,也會使人們痛苦。不過,在本能當中,可分為正常本能與異常本能兩種。要經常去活用正常本能,而在異常本能方麵,則應該注意加以善導。比方說,物欲是人的本能,而熱中物欲的情形過於強烈時,就會損及個人,因此必須時常予以善導。

關於“理性”的定義很多,但鬆下認為最恰當的應是“能綜合事物的因果,明析是非善惡的一種判斷力。”換句話說,如果本能為引擎的話,理性則是它的“舵”。這是人類本來的形象。

這種理性,原是大自然賦予人類的一種基本心智作用,如果沒了它,人便會失去方向而自我毀滅,同時也無法創造偉大的文化。而且這種理性,愈琢磨,愈形成力量,能洞察事物的真相,對於善惡曲直的辯別能夠做得很正確。理性與本能,必須加以綜合,同時發揮作用,才能發現人應該走的道路。本能與理性,無法指出哪個為主哪個為從。在理性這方麵經常有本能在跟隨著,而在本能方麵,經常有理性跟隨著,像是夫唱婦隨般的恩愛,形影不離,任何一方都不會受到壓製,而分別在各自的功能上,彼此維持良好的秩序,互相調和。

世界上最難尋覓而又最易失去的是朋友。

——[英]韋伯斯特為了保持秩序,理性發揮著更大的功用,指導人走入應該走的大道。人如果僅跟著本能走,社會會墮落。所以,人雖有動物的本能,卻經常超越動物的尺度來約束自己。人的可貴就在於兩腳踏實地站在地上,一顆腦袋卻經常仰望青天,那代表神靈之所的蒼穹。因此,如果理性與本能能夠互相保持平衡,人的行為自然光明正大。

在本能中,人的欲望是主要因素,欲望是生命力的流露,它可以使人類興旺,也可以毀滅一切。

人類的欲望有各色各樣,在佛教裏將它分為三欲五欲,或者九欲十欲。不論在質或在量上,都是其他生物不能比的,既廣又深,正如俗語所說“人是欲望的肉塊”。

鬆下指出,欲望和人是很密切的。但一般人隻要講到了“欲”這個字,就會產生不好的印象,總會聯想到“惡”或“貪欲”,看成是很肮髒的東西。這都是因為過去的教育,尤其在我們東方,都說“欲”是不好的事,凡是行為錯誤,或是給人禍害,全是由所謂的欲引起。因此,人人都認為欲望是罪惡的根源。而斷掉欲望,從欲望中脫逃,才是人類應有的道德。

這種看法自有它的道理。但如果把它看得太狹窄,不能正確掌握欲望的本質,對個人就很不幸了。因為,欲望的本質並不汙穢,也不是什麼罪惡的根源;其實,那是人生命力的表現,就好像能推動輪船的蒸氣力一樣,如果把這個也當作是惡而加以消滅,那就像因無動力而停船一樣地斷掉人的生命。自古以來,一些思想家的禁欲理論,歪曲了人原本的形象,使得本來應該很快樂的人生,充滿了痛若。其實,欲望本來的形象應該是一種生命力的表現,它本身並非善也並非惡。欲望是一種力量,是比善惡出現得更早的東西。這才是欲望的本體,欲望的真諦。

鬆下認為,既然欲望是生命力的表現,而生命力是為了使人活下去的動力,而且欲望也是宇宙根源所賦予的,所以,欲望也是上天賦予的。我們對於宇宙根源所賦予的欲望,要大大感謝才對,而不應去憎惡它。隻是,應該注意欲望在善之前就已經存在,因此它有可能變為善,也有可能變為惡,如何轉變取決於人如何支配欲望。就好像我們擁有蒸氣動力,要把船駛到好的方向或壞的方向,隻要扳動船舵就行了。人有把船舵轉向左邊或右邊時的自由,但也承擔著使船前進或觸礁的一切責任。自由與責任是人被賦予的特色,尤其在對待欲望上,這二者的作用更清楚。

那麼,欲望是善是惡的判斷如何進行呢?既然欲望是生命力的發泄,那麼,任何一種欲望以及任何一種滿足欲望的努力,都是一種寶貴的形象,也是所有人類共通的願望。

因此,在滿足自己的欲望時,如果也對大家共通的欲望有助益,就是能跟神的意旨互相配合,那麼。這就是一個正確的、善良的欲望,是應該鼓勵的;相反的,如果隻為了自己而犧牲、妨害到大家的幸福,就違背了神的意旨,也違背人共通的願望,這就是壞的行為而應該禁絕。

所以我們要了解,真正的繁榮,是和所有的人有密切關係的。要大家一起繁榮,才能得到自己個人的豐裕。因此,對“繁榮”的正確認識,是使欲望生存或消滅的分界點,也是使欲望得到合理滿足的一個關鍵。

最親愛的朋友啊,你是我荒野中的甘泉。

——[英]喬·艾略特鬆下進一步說,欲望既是人生命力的表現,因此絕對不可否定它,甚至可以說,欲望就是生命本身。何況這是一個力量,在不同的用法上,有時會非常有幫助,但有時若稍有偏差,就會變成很可怕的東西。就象木炭一樣,木炭放進火盆時,大家就會高高興興地把手放到火盆上取暖,如果不小心掉在火盆的坐墊上,即使一小塊木炭,也會造成火災,人們都會拚命去熄掉它。同樣一種東西,用法不同,就會有這樣大的差別。

欲望也是如此,它們沒有什麼善惡可言,有時候會滿足自己,也會使別人高興,但一不留意,不但毀滅自己,還傷到別人。況且,人是欲望的動物,對欲望的處理更要特別慎重,即使是最小的欲望,也不能夠隨便處置。

因此,能透徹認識欲望並正確地使用,也就是認識了自己,並且能決定人生應走的方向。比方說,想賺錢的欲望本身一點都不壞。如果你正確地了解這個欲望,就會通過勤勞工作,服務別人來賺正當的錢,不但別人高興,自己也滿足。但如果你並沒有學會正確的方法,就去用不正當的手段得到錢,不但使別人受到災害,也會自取滅亡。像這樣正確地了解、使用欲望,就是學問,就是教育,也是宗教。因此,合理支配欲望、滿足欲望對人類自身的發展和進步密切相關。深深影響人類全體的生命力,都能蓬勃躍動而幸福快樂。

在人的生活中,既有快樂,也有痛苦。鬆下認為,盡管我們常有苦惱,但在人的本來生命中是沒有絲毫苦惱的。認識到這一點,我們就能具有化解不良情緒的能力。

我們人類的生活中有一些苦惱,盡管你解決了某種苦惱,很快就會有下一種苦惱產生。有人說:“人生是苦惱的延續”,這句話是有道理的。

鬆下認為,然而就是因為有苦惱,人生才會有味道;如果人生毫無苦惱,反而可以說是沒有味道的人生。自古以來,很多故事、小說、戲劇、電影等等都以一些形式來處理以苦惱為題材的內容,而人們對於這種故事,卻流淚、高興和感動。因此,苦惱如果能夠成為人生的一種味道,而人人也都能深深體會這個味道,感受它的意義,那麼,苦惱也絕不是不幸。但是事實往往不是這樣的,苦惱會使人心生愁鬱,並設法去解決這個苦惱,結果愈著急,愈鑽牛角尖,往往是不幸再加不幸。例如某人做生意失敗,背了很多債,於是就想扳回來,急著去做各種各樣的事。但是這種著急的心理不可能產生好的智慧,做的事情也不會順利,相反債務會愈來愈增加,最後終於想不開而自殺,這種情形是司空見慣的。

因苦惱而想不開是社會上常見的事實,因此人們都想找出一些處理的辦法來解決這種苦惱,去發現克服它的方法。以往流行的想法,以及長輩或老師們教導我們的,常常是說,“苦惱就是為了要提高人的水準而給予他們的一種寶貴的試金石,因此,不要去躲避苦惱,甚至應積極地麵對這個苦惱。”同時也提出了很多對付這種人生苦惱的方法。

鬆下認為這沒有錯,也非常有意義。但有關處理苦惱的具體想法,暫且不談,現在我們要考慮的是,到底苦惱這個東西是不是在本質上就給予我們人類?在現實上,苦惱的確是存在的,正因為存在,大家都在尋找克服它的辦法。然而我們想先討論一下,在本質上苦惱到底是否存在?假使沒有,是否製造出來的?鬆下認為實際上苦惱並不存在,在本質上是不存在的,但是我們是在製造苦惱,因此對於處理苦惱的問題,也應該有所不同。

最靈驗的益壽丸是朋友。

——[保]威·薩默爾鬆下對苦惱的看法,與很多人的看法不同。但是,鬆下堅持說,人生本來是不應該有苦惱的,尤其是在實現繁榮、和平、幸福的人生時,這樣想才是正確的。

鬆下已經說過,宇宙根源的力量給予人們無限的繁榮、和平與幸福。換句話說,人在本質上就得到了這三樣東西,而苦惱會妨礙繁榮,會使和平混亂,也會違背幸福。那麼在本質上就擁有繁榮、和平與幸福的人類,怎麼會有苦惱呢?鬆下斷言說:“人本來的生命中,沒有絲毫苦惱。”

然而本來就沒有苦惱這件事情,和現實中存在著苦惱是兩回事。例如,汽車本來是沒有故障的,這和在現實中因使用而產生的故障是兩回事。因為汽車是照設計去做的,如果在使用方法上沒有錯誤,在一定的期限之內是不可能有故障的,這是因為製造的時候,製造者盡量使它沒有故障。但是,實際上使用中往往會發生故障。然而,你不能說它會發生故障。如果這樣考慮的話,那麼萬一汽車發生故障,應急地修理一下就可以了,何必要去做根本的改良呢?如果你認為汽車本來是無故障的,那麼,無故障的汽車為什麼會發生故障呢?你就要從根本上去動腦筋,結果就會明白是做得不好,或者是使用的方法不好,兩者必有其一。因此,根據這樣的認識去進行根本的改良,故障也就會慢慢減少。

關於我們人類本來有沒有苦惱的這個問題,也是和汽車這個問題完全一樣的。在現實上,人是有不斷的苦惱。然而,並不能由於在現實中有苦惱,就斷言人本來就有苦惱;這和汽車本來會有故障的說法一樣,是一種很大的錯誤。如果斷定人本來就有苦惱,那麼人就無法逃避苦惱了;不僅如此,還認為苦惱反而是正常的,不苦惱就是反常了,甚至是有罪了。

既然斷定人類本來就沒有苦惱,那麼為什麼還會有苦惱呢?不該有苦惱,怎麼會有苦惱?這樣想來想去,才會進展到去謀求根本性的解決對策。

前麵說過,人本來就沒有苦惱的,沒有苦惱才是人的本質,因為人生來就有無止境的繁榮和幸福,我們應該徹底認識這個道理,樹立“人是沒有苦惱的”這種自覺。

鬆下指出,為了獲得這種自覺,大家首先需要有純真的心,並對人的本質有所認識。如果以純真的心去認識人本來的形象、人被賦予的生命力,並且體會到人本來沒有苦惱,同時對此持有強烈的信念,那麼苦惱就會逐漸消失的。由於本來就沒有苦惱,所以如果現實中有苦惱的話,這是人自己製造出來的;因為是人製造出來的,所以其原因也在於人。因此,如果以純真的心去看人的本質,即可認清真相,而能夠把苦惱的因素一個個加以改善。不過,說“人在本質上沒有苦惱”和人的心會感到喜、怒、哀、樂是完全兩回事。換句話說,人具有感覺欣喜、憤怒、悲哀、快樂這種心的作用。但是這種心的作用是天賦的,雖然你已認識到沒有苦惱的人生本質,這種作用還是不會消失的,而且也不可以讓它消失。隻不過當你對沒有苦惱無所自覺時,這些憤怒、悲哀等心的作用,就會成為苦惱的原因而使人感到痛苦。但是假如你有著沒有苦惱的自覺,則不管怎樣憤怒、怎樣悲哀。你就會立刻產生把這些憤怒或悲哀打消的能力,而絲毫不會成為新的負擔,也就不會變成苦惱了,即使是發怒,也會立刻恢複;即便是傷心,也立刻會回到平常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