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世事艱難,人生多舛,是說人生少不了挫折,少不了坎坷。
一個人要想成就一番事業,必得能承受得起人生的挫折和坎坷。
孟子說,天將要把重大的使命放在某人身上,必然要先苦惱他的心誌,勞累他的筋骨,饑餓他的腸胃,困乏他的身體,而且會使他的每一次行動不能如意……
何以如此?就在於順遂優遊、安逸快樂總使人喪誌怠惰,而災難坎坷,憂愁災患卻常能使人向上奮發,這也就是古人常說的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隻有心意困苦,思慮阻塞,才會憤發創造;隻有身處逆境,曆經磨難,才會求生存進取。從這個意義上說,世事的艱難多舛,人生的坎坷曲折,於人來說其實並不是壞事,事實上,正是人生的艱難和坎坷,磨礪了人的意誌,堅強了人的筋骨,堅韌了人的性情,增強了人的能力,使人能擔當起重任,成就自己人生的功業。
古往今來,凡成大事業,有大成就者,無不如此:
舜自田野中興起,當初他曾居於深山,與木、石同處,以鹿、豬為鄰,同深山野人相差無幾。
孔子生於亂世,周遊列國四處碰壁,曾困於陳蔡,無米斷炊,險些餓死道中。
孫臏遭忌,在被剜去兩隻膝蓋骨之後修成一部傳之後世的《孫臏兵法》。
屈原被讒言所害,屢遭放逐,於三湘四水的荒蠻野嶺中賦得絕唱《離騷》。
司馬遷直言情理,受囚禁之大辱,領宮刑之奇恥,隱忍不怠,方成一部“無韻之《離騷》”。
所以,人當有自信,還當能承受生活的挫折,能經受世事的艱辛,能忍受人生的磨難,至少,要有承當起這一切的心理準備。
因此,一個人每當遇到磨難的時候,萬萬不可一蹶不振,而是應該以更堅強的毅力重返戰場,放棄隻是方便的脫身之道,它不是成功的路徑。有一句名言:“如果沒有你可以倒下的地方,你就不會摔跟頭。”通過仔細觀察,你就會發現,絕大多數有成就的人在生活中都是這樣的——不肯後退。
人生中,什麼都可以失去,但堅強的毅力與信心絕不可以丟棄。一旦失去了它,一個人就真的一無所有、一事無成了。
培養浩然正氣
在孟子的話語中,具有浩然之氣的人又被稱為“大丈夫”,即俗話所說的“一個真正的男子漢”。孟子說像張儀那樣“一怒而諸侯懼”,讓天下人不得安寧的人其實算不上什麼大丈夫,真正的大丈夫應該是:“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誌,與民由之;不得誌,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滕文公·章句下》)
孟子說出這番話來,本身就充盈著浩然之氣,但這段話理解起來可能會有些問題。比如開頭兩句,如果按字麵譯成:“住在天下最寬廣的住宅中,站在天下最正確的位置上”,就讓人覺得不可理喻——為什麼要“住在天下最寬廣的住宅中”才算大丈夫?陶淵明“審容膝之易安”,劉禹錫《陋室銘》傳揚天下,難道這二人就算不得大丈夫?再說,什麼位置是“天下最正確的位置”?其實,“居廣居”、“立正位”、“行大道”,都要從儒家的仁學上來理解。孟子曰:“仁,人之安宅也;義,人之正路也。”(《離婁·章句上》)又說:“夫仁,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公孫醜·章句上》)一個人達於“仁”之境界,心胸磊落坦蕩,便是“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了,一個人行事遵循道義原則,便是“行天下之大道”了。
一個走正義路、行大道的人,當然能直麵人生種種的際遇:他有能力做民眾的領袖,率領民眾去創造美好的生活;他也有“獨行其道”的勇氣,在寂寞中享受探索真理的快樂。如果他有幸獲得富貴,即俗話說的腰纏萬貫或炙手可熱——蘇秦曾曰:“人生世上,勢位富貴,盍可忽乎哉”,但金錢和權勢不會讓他變得驕奢淫逸;如果他不幸而淪於貧賤之所——誰說得定呢?曹雪芹《紅樓夢》有言:“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他也不會改變自己對生活的美好信念,縱然身罹困厄,他也不會低下那高貴的頭顱。
孟子又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養性,增益其所不能。”他還說:“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這些話語,就是孟子極力提倡修養“浩然正氣”。他認為這是一種天地間的正氣,一個人隻有具備這股正氣,才能擔當起治天下的大任來,不辜負時代的期望。
窮則獨善其身
理想國的藍圖似乎永遠隻是一個美麗的夢境,而嚴峻的現實人生是人人每天都要麵對的,於是,一個理想主義者的現實人生選擇,成了儒學的經久不衰的熱門話題。在這方麵,孟子也承接了其先師的基本姿態。但與孔子的思想相比,孟子的表達有了一些新的內涵。孔子思想中沒有反叛王權的意識,所以他隻講“見”與“隱”、“知”與“愚”,他的話語的側重點在於個體對社會環境的適應,而且是被動地適應。他所謂“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之論,也開了後世的“難得糊塗”論之先河。
後代的儒文化十分看重知識分子的所謂“進”、“退”、“出”、“處”,強調審時度勢,待時而動,於是就要講隱顯,講屈伸,於是就有了所謂潛虯、飛鴻、霧豹、風鵬等等審美的意象,由此可看到孔子思想影響的深遠。但“待時而動”畢竟是一種消極等待的人生態度,它也許可以讓人保持操守,但不能創造新的生活。人可能在沉默中死去,在等待中喪失活力與生機,而這是孟子所不願意的。孟子曾與他的學生談起過當時中國文化史上的幾位名人:伯夷、伊尹、柳下惠和孔子。
孟子日:“伯夷,聖之清者也;伊尹,聖之任者也;柳下惠,聖之和者也;孔子,聖之時者也。孔子之謂集大成。”(《萬章下》)孟子把伯夷、伊尹、柳下惠與他最崇敬的老師放在一起評價,稱道他們都是聖賢之人,說他們是“百世之師”。但這幾位聖賢立身處世的風格卻是大相徑庭的:伯夷,“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則進,亂則退。橫政之所出,橫民之所止,不忍居也;思與鄉人處,如朝衣朝冠,坐於塗炭也。”這真可以說是世間最為清高之人了。而伊尹的處世卻正相反,他是一個以先知自命的人:“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覺後知,使先覺覺後覺;予,天民之先覺者也,予將以此道覺此民也。”這也是一個真正以天下為己任的人,所以他別無選擇:“治亦進,亂亦進”。柳下惠的作風又有不同:“不羞汙君,不辭小官;進不隱賢,必以其道;遺佚而不怨,厄窮而不憫;與鄉人處,由由然不忍去也。‘爾為爾,我為我,雖袒裼裸裎於我側,爾焉能浼我哉。’”這真是一個天底下最隨和的人了。而孔子的處世,孟子認為是“可以速而速,可以久而久,可以處而處,可以仕而仕。”他是一個真正能審時度勢的人。雖然孟子稱其先師為“集大成”者,但真正想集大成的恐怕是孟子本人。顯然,在孟子看來,人的個性及處世的態度是可以有差異的,清高也好,進取也好,隨和也好,隻要不離道義,都應予以積極的肯定。
所以,孟子將其所認同的人生態度概括為很精辟的一句話:“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盡心上》)他強調,窮達都以“不失義”,“不離道”為原則。孟子是有革命思想的,他的上述話語似乎不應被理解為是一種消極適應和等待,他顯然想超越所謂“進”、“退”、“出”、“處”的局限,更強調生命個體的主動精神,他主張人應該積極地去改變社會。“兼善天下”是其理想抱負所在,其內涵是“飛鴻”、“風鵬”之類意象所不能表達的。一個人如果事業有成(這可能與天下有道無道沒有直接的關聯),總要想著對世界有所貢獻,就孟子來講,他想通過宣傳他的學說來使天下平治。換句話說,“達”不是孟子追求的終極價值,“兼善天下”才是他的人生意義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