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不知道?”劉據辯解,“雖隻是一眼,可我一定認得,就是那李夫人麼!”“好了好了,”衛子夫道,“你說是就是了。”“母後,您怎麼就這麼大度呢!”劉據看著她,“我看父皇都快有一年沒來這兒了……”“一年?一年了麼?”衛子夫又是一怔,隨即拉著劉據的手,“傻孩子,娘有你,就夠了!”
“天涼了,你怎麼還在這兒睡?”朦朧中,劉徹聽到一個輕柔的聲音,想睜開眼,卻異常沉重,“連東西也不蓋,大懶蟲!”聲音又起,近了好多,隨即身上便是暖暖的覆著一層薄被來。
“你……你是誰?”劉徹伸手去捉,慶幸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告訴我,你……”“連我都不認識了!”那聲音帶著詰笑,纖纖手指點到劉徹的額頭,“信不信我……不理你。”
“……是你!”劉徹脫口而出,眼眸瞬間擺脫了枷鎖,一張如花笑靨現於眼前,明眸皓齒,仿如二十多年前的一般青春容顏,“真的是你?”“什麼是我不是我?”那笑臉立刻繃起來,“除了我,還有誰?劉徹,你想等誰?”
橫眉豎目的樣子令劉徹不怒反喜,幾乎雀躍,這是他的子夫,一定是的。
“等你,就是你!”劉徹起身去,要將人拉入懷中。可是對方輕輕一掙,便離著自己遠了好幾步,竟還擋著層層的薄紗和布幔。“……子……”劉徹去追,可是人影全無,徒留一個纖瘦的身影在一旁的燈光下。
“陛下……”一聲悠悠的輕歎傳來。劉徹渾身一僵,倏然停住了腳步。“臣妾病痛纏身,妄對陛下,無顏見君,陛下見諒。”“你是……”“臣妾是李娃啊。”那薄紗上的人影緩緩作揖,“陛下……您忘了麼?”“李娃,朕……沒有。”劉徹噎然。“李娃謝過陛下了。”影子立直了,隨著一陣風,慢慢的淡去、淡去……
“……別走!”劉徹大驚,舉步去捉,可是觸手之間除了布幔薄紗,竟是什麼也沒有!
“陛下,陛下您怎麼了?”耳邊的呼喊清晰異常,隨即是一雙手扶住了肩背。劉徹連忙睜眼來看,卻發現自己竟然靠在一處牆壁,眼前是輕柔的布幔,還有一幅高高而懸的畫像——那上頭玲瓏俏麗的臉龐,劉徹覺得自己的視線有些模糊而迷惘。
“陛下,剛才……臣聽您喊……,喊——李娃的名字。那是……”劉徹轉頭,見到恭敬異常的一個人,原來是方士少翁。“朕……喊了麼?”劉徹起身去,立在畫前,“她……來過了?”“該是來過了。”少翁道,“陛下剛才不是瞧見了?”
“瞧見?”劉徹一呆,隨即移開視線,“你……先下去吧,讓朕一個人呆一會兒。”“這……臣告退。”少翁躬身退了出去。
劉徹終於敢伸手去摸那畫像上的容顏,心中起伏難定,被瞬間前那亦真亦幻的人像絞的無處容身。
——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姍姍其來遲……
一滴眼淚,順著眼眶直眼角,撲簌落在了畫像上。劉徹閉目無語,隻知道,她……即使來過,終還是走了。
禦花園內,幾名好事的宮人,偷偷的聚在一起,小聲議論著。
“聽說了麼,昨日皇上在延涼室裏同少翁做法招魂……果然靈驗了!”“什麼靈驗了?招誰的魂呢?”“呀,當然是……過世的李夫人!”“你怎麼會知道?你親眼見了麼?”
“我早上當值,見到皇上一個人趴在裏頭的書案上,皇上的手裏還捏著筆呢!”“那又怎麼了?”
“後來那少翁進來了,見到皇上書案上攤著的竹冊子,念什麼……美連娟以修嫭兮,命樔絕而不長……”宮女有些眉飛色舞,“還有什麼嗚呼哀哉,想魂靈兮!我也記不得那麼多了。”“那是什麼意思啊?”“我也聽不明白,不過少翁說,那是皇上……”壓低了聲音,“思念李夫人所寫的文章……”
“皇上真的這樣喜歡那個李夫人麼?都沒了大半年了。”“可不是麼,延涼室裏我親眼見到一幅畫像……可像李夫人了。我偷偷問那少翁,他也說,昨日夜裏皇上還喊李夫人的名字……”
“你們呀,怎麼都在那兒,快過來幫忙……”不遠處,一個宦官在招手。宮女們連忙過去,“公公,要我們做什麼?”“快跟我去遺芳夢室,皇上要人整理東西呢……”“遺芳夢室?”眾人皆訝,“公公,那是……”
“就是延涼室!”宦官疾走,“皇上今日一早,已經改了名兒了!”